收拾好最后一袋行李,我跟同学挥了挥手,坐上了回家的车。经历了四年在外度过的中秋节,今年中秋,我回家。
家乡是个很小的县城,从城西走到城东,也不用一个小时。小城里没红绿灯,最流行的交通工具是三轮车。前几年是人力三轮车,老师傅死劲地踩,车子才吱呀吱呀地慢慢动,这些年进步一些了,摩托三轮车的司机一踩油门,就载着客人一溜烟跑了。包围着小城的,是那一座座永远青翠的山,经常在小城中心抬头看,仿佛天空都被山映绿了。
小时候每年中秋,我会和周围的小伙伴们一起,提着灯笼,晃悠晃悠地从城西走到城东,或者在河边趴在石板凳上,听那老人们聚在一起拉二胡,唱客家山歌。然后再提着灯笼回家,在楼顶上和爸妈一起,对着月光,切月饼吃。记得小时候的我总是挑食,吃月饼也只是挑里头的蛋黄吃,每次妈妈总是拿我没办法,爸爸也只是笑呵呵地吃那剩下的莲蓉。有时候性子起了,当语文老师的父亲还会在楼顶上举着酒杯吟上两句诗,仿佛他也成了诗仙。
记忆中小城的一切都是那么地悠闲,生活的调子也如一曲客家山歌,慢悠慢悠的。
小城的学校也很小,所以到了念高中的年头,我就离开了小城,去到一个大得多的城市,一间大得多的中学念书了。那个城市有红绿灯,出门要坐公交车,大街上车水马龙,商业街上的叫卖声此落彼起,播放的也是流行歌曲,一切都与小城如此不同。我的学习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为了适应这越来越快的节奏,我加快了步子,追赶这城市的步伐,却也忘记了,那路旁的风景。
学校离小城其实不远,只要三个多小时的车程就到了。但是三年高中,我非到放大假,都不回家。每次总是对自己说学习忙,有时候,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为了什么而忙。或者是和同学一起去静静地看这个躁热的城市里那些狂欢的人们,或者是在教室埋头苦读,两耳不闻窗外事。每年妈妈都托人带一盒有蛋黄的月饼给我,我也依旧是挖蛋黄吃,剩下的莲蓉却不再有人帮我吃掉。
时间就这样悄悄地过去了,月亮圆了又缺,缺了又圆。三年后,我又来到广州,一个更大的城市,继续我的求学路。记得送我来读大学的时候,我看着爸爸妈妈的脸,猛然发觉,我离开的这三年,他们已经老去了那么多,心里一酸,却还是默默地不说话,任凭他们如往常我离家一样,帮我收拾东西,送我上车。但是,去年九月,中秋节,我军训拉练回来,在疲惫中接到妈妈的电话,猛然又发觉自己没能跟父母过中秋。想起父亲的眼睛刚做完手术,看东西再也不那么利索了,却仍然帮我收拾行李送我上车,妈妈的关节痛,却还不辞劳苦托人带月饼给我……晚上拉歌的时候,唱起《军中绿花》,终于泪如雨下。
又到九月月圆中秋时,扳扳指头一算,我已经有四个年头没在家过中秋了。好友邀我去旅游,我却一直犹豫着,却还是找不出一个理由。直到月底,妈妈的电话又来了,小心翼翼地问我,今年回家过中秋么?
“我和你爸倒没什么,你弟总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心里一酸,我知道妈妈想我,却不肯说,硬说是弟弟想我。于是我把作业,工作,旅游全放在脑后,坚定地和妈妈说:“回,今年我回家吃月饼!”
……
车就到家了,远远地,我又看见弟弟和妈妈站在家门口等我的身影,可偏偏这时候我的视线模糊了,终于在车窗上大声地对他们喊——
“弟弟!妈!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