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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奶奶·老屋

文字:徳锋 图片: 编辑: 发布时间:2010-06-20 点击数: 分享至:
  
  仿佛是一夜之间,奶奶就变得老态龙钟了。脸上的皱纹,像黄土高原纵横交错的壑沟。背弯得几乎成90°状。妈妈说,老屋倒塌了,你奶奶就一下子变老了。我心里放佛被什么搅动了一下,老屋,噢,老屋也倒了啊。我在脑海中搜寻老屋的图像,记忆却太模糊了。
  我决定到老屋看一看。拨开半人高的杂草,我在一片荒芜中,找到了老屋。老屋是彻底倒下了,那些泥砖经过雨水的冲刷,多半裂开或者溶化了。老屋的顶梁横木,断成了两段,如今成了蚂蚁的窝,蟋蟀和各种小虫的乐园。相对比较完整的是老屋的一扇窗,两扇玻璃是肯定不在了的,只留下一个空空的窗架。窗架半靠着倒下的泥砖,像一个虔诚的朝拜者正在朝拜。尽管我站的地方被杂草覆盖,但我还是意识到了,那正是老屋门前的小空地。
  我听见了欢声笑语,七八个小孩在老屋门前追逐嬉戏,忽然有个小孩被石头绊倒了,鲜血直流,额头有一块都凹下去了。我摸摸额头,那块疤还在。我看见了几个小孩,在老屋门前,围起了自己的小栅栏,种蔬菜。还有几个小孩子,在玩跳格子游戏。一块石头,几个格子,他们却乐在其中。再看看,小菜园却模糊了,小格子也不见了。
  透过窗架,那不是老屋里奶奶的床吗?床底下有五双鞋,那双大大的是奶奶的,剩下的,是她小孙子、小孙女们的。蚊帐是黑色的,那是奶奶用做衣服剩下的灰黑色布料缝制的。一到晚上八点半,八个小孩争先恐后爬山奶奶的床,但床不够大,只能上四个小孩,两个和奶奶睡一头,另外两个睡另外一头。橘黄色的灯光,黑色的蚊帐。奶奶的童话故事,多半是讲不听话的小孩被坏人抓走。听着听着,我们睡着了,小手牵在一起。四点半,奶奶起床煮粥。五点半,小孩们都醒了,走出老屋,到门前的空地,摸黑抓萤火虫。六点,要上学的小孩们吃过粥都背着小书包,蹦蹦跳跳上学去。通常去到学校,校门是还没有开的。小孩子们就在周围玩上个把小时。等大伙都吃完粥,奶奶才吃,收拾完碗筷,然后去喂完猪,喂完猪,再洗全家人的衣服,然后再去菜地种菜。中午回来做饭,下午要上山拾干柴草,或者到锯木厂拿些免费的木碎料,用来生火。傍晚回来做饭,但一般不和我们同台吃。印象中,我们吃饭的时候,奶奶总有事情忙,等到我们吃完的时候,她才吃些剩饭剩菜。奶奶最开心的时刻是晚上八点半,因为通常那个时候一天的事情都忙完了。奶奶招呼着八个小孩子上床睡觉,然后她讲故事。等听故事的小孩子都睡着了,奶奶才心满意足,开心地睡了。
  记忆里,老屋是黑色。橘黄的灯光,照在宽敞的老屋,显得愈发幽深。老屋的地面也是黑亮亮的,因为地面是用加了特殊材料的泥土铺成的,经过长年累月的被踩踏,凹凹凸凸的,颜色也成了黑色了。对于我们小孩子来说,我们会在靠近门口,光线比较充足的地面,玩弹玻璃珠游戏。老屋有用木板搭盖成的小二层。上小二层,要通过木梯,踩在木梯上,木梯会发出“唧唧”的响声,像是吃木头的虫子,咬木头时发出的声音。小二层也只有一盏灯,电灯线绕过横木,垂直吊下来,末端连着一只灯泡和灯头。通常小二层的灯是不开的,因为小二层上面的屋顶,有几块瓦是那种可以透光的白瓦。小二层不住人,是用来堆放杂物的。三个缸,二个箩筐,还有一个长方形的大木柜。白天,这里是我们小孩子捉迷藏的最佳场所。老屋还有一个洗澡的地方,在水泵旁边。那里是唯一用真正意义上的水泥盖成的,像一个没有水的小小游泳池,中间比两边低。傍晚的时候奶奶帮我们洗澡,她常摸着我的小肚子问,南,你吃得东西都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会这么瘦呢?
  我读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们与老屋告别了。新屋没有老屋宽敞,但是却光亮得多,因为窗户多。夜晚的时候就用几十瓦的光管照明。地面铺上了光滑的瓷砖。新屋的二楼是水泥钢筋盖成的,踏在水泥楼梯上也不可能再听到“唧唧”的声响。小孩子们晚上也开始看电视节目到深夜,当然也不会在早上五点半起床了。似乎一切都变了,不变的是奶奶,依然是八点半睡觉,四点半起床。不过我们不养猪了,烧饭用的是电饭煲。奶奶再也不用喂猪,上山打柴草了。奶奶喜欢经常回老屋看看,老屋对奶奶来说,包含太多回忆了。在那里,她拉扯大了八个儿女,又照顾过儿女们的儿女。几十年的回忆都在老屋封存着。
  初中,我考上城里最好的中学,奶奶一直念挂着我。我是她最喜欢的孙子,因为我最听话,学习成绩又最好。以前每每放假回家,我奶奶都很开心。买菜的时候,对笑嘻嘻地对人家说,今天买多点,我阿南回来了。买菜回来,一路上见到熟人都说,我阿南回来了,今天买了好吃的菜。
  我读高中的时候,奶奶的耳朵开始不好使。我跟她说话,要在她耳边大声讲,她才可以听清楚。奶奶以为大学只有清华和北大,我高三要高考了,奶奶对我说,要努力,争取考上大学,去清华北大读书,为家人争光。遗憾的是,我辜负了奶奶的期望。
  奶奶并不知道她确切的的出生日期,她说她爸妈也没有告诉她。她只知道自己是1929年出生的。去年父辈们挑了一个对大家都合适的时间,从四面八方回家乡,庆祝奶奶八十大寿。那时的奶奶,意识已经不清楚了。坐在椅子上,时不时自言自语。她最喜爱的孙子回来了,她也没有表现出惊喜。她有这么多孙子孙女,可能她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我握着她的手,眼泪就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