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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断章三

文字:苏啸真 图片: 编辑: 发布时间:2011-07-15 点击数: 分享至:


一、苍凉

  “与悲壮相比,我更爱苍凉。”张爱玲幽幽地说。
  苍凉,两个字在舌尖轻吐,心头震颤,仿佛眼前就是大漠孤烟,长河落日;仿佛一回首,就是夕阳瘦马,断肠人在天涯;仿佛顾盼之间,又是寒鸦万点,流水孤村。那是一种余味悠长的美,美得低调,绵长,醇美却不腻腐,那是一种秋一样的美,不粘不腻,若即若离。中国古典诗词深得其中真意,三两行间,苍凉境界全出。
  那个冬日的夜晚,年幼的自己,翻一本宋词,突然被“西北望,射天狼。”六字夺去心神,愣愣许久,那一夜,风雪轻易地破了心中的门。年岁渐长,才渐渐懂得苍凉不是任何人都能拿捏其中韵味。那是灯红酒绿觥筹交错间,突然冷下去的眼神;那是小丑台上浮夸表演,落幕未卸妆时,低头的沉默;那是从高楼向下望,市井人声,车水马龙却仿佛与自己无关的瞬间。
  可是,我多爱这苍凉的境界。可是,我多爱这终将苍凉的人生。美,即孤独。

二、行走
  背上背包,我一个人行走。这是怎样一种独行侠的姿态,然而广州女孩川藏线被害的事实,却让所有人心痛。保护自己,却依然要保护自己的理想。
  太热爱自由,却始终不知道自由的感觉是什么。总是要找寻,却一直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只知道自己不要什么。即使很累,依然不停地走,只有在行走中才能觉得自己的存在,只有在行走中才能体会这世界的美。这一群人,被称为wanderlism.
  或许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一个独自旅行的梦想,浅浅发芽,会有一种痒痒的感觉。有些人忍住了,依旧按部就班的生活,光鲜照人;有些人忍不住,抓起行囊直接上路,不管准备充分与否,迷人正在于未知。在欧洲飘荡半年的师姐,回来后变得不同,她说:“我怕我这半年,耗尽我大半生的浪漫。”
  总是要有一个合适的时机,用双脚丈量一座城市的灵魂;总要有一个机会,在陌生的街角对陌生人微笑;总要有一次回忆,跳上火车即使方向错误;总要在年轻时去那些我们还可以去的地方。

三、瘦马与天涯
  堂吉诃德,让西班牙人在街上捧着读,笑出声的不朽作品,却让我渐觉苦涩。塞万提斯,被西班牙在生前没有珍惜的儿子,也终于在死后,和骑士,桑丘站在一起,成为了那狠心母亲的标志。没有人在西班牙人可以与他齐名,世界各地的塞万提斯学院,正如孔子学院一样,重要溢于言表。
  现于目前的总是一匹又老又瘦的马,一个高瘦的骑士don Quijote,和一个圆球一样的Sancho Panza.这奇怪的组合,却透出些温情,偏执理想的骑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正义,为了他人的利益,忠于女主人,与一切黑暗势力做斗争,奋不顾身,他正如他的身材,是线型的,直来直去,又容易折断。鲁莽可笑间却让人心疼。而桑丘,正如他的形象一样,圆圆的,所以即使遇到挫折依然被扔下而弹起,如果不是他的追随与不离不弃,骑士会是怎样的孤单?
  瘦马天涯的组合,有一种神奇的功效,将视线拉开很远,将气氛变得苍凉。像堂吉诃德一样的纯真骑士,终是不合时宜,却让人在笑他荒唐时,心疼起他的执着。正如那征战沙场,三次入狱的塞万提斯,何尝不是这样的骑士,拿着他长矛一样的笔,向着风车狠狠刺去,挥舞着,张狂着,呐喊着。
  就和你的瘦马一起浪迹天涯吧,那是一个没有嘲笑与约束的地方,那是一个只有骑士为女主人而战的地方,那是一个一切黑暗都会被骑士刺破的地方,那是一个你终将安息的地方。睡吧,老塞,西班牙会好好珍惜你的。

四、问
  你有没有这样的时候,联欢会散场,喧嚣过后,面对一地彩带纸屑,凌乱桌椅,笑容突然消失掉,“笙歌散尽游人去,始觉春空”;你有没有这样的时候,很多想法涌进脑中,杂乱争吵,在做决定前无法分辨自己的心,是依照世俗的优秀逼自己勇敢,还是做那个真性情的自己,胸无大志,苟安于小温暖小感动;你有没有这样的时候,午夜坐在床上,耳朵里依然是西班牙语听力材料,眼泪却不停流,因为想念爸爸妈妈,想念那个你无论怎样的退缩怎样的脆弱都依然温暖给拥抱的家,却在白天仍旧所向披靡,争取每一个机会,去向那些像光一样优秀的人看齐;你有没有这样的时候,每当夜幕降临变成另一个自己,静静思考人生,掘自己思想的墓,叩问心扉,追求生命的意义,以及我想要的生活,久久而辗转反侧,对未知的将来感到恐惧,却在作为优秀代表回母校演讲的当场,意气风发,将未来描述得光彩迷人;你有没有这样的时候,背课文背得疯狂,却因为一只落在你面前的鸟,安静下来,看着它静静地微笑,仿佛孩子一样纯真,可是转头却说我已经是大人了,肩膀上有那么多的担子;你有没有这样的时候,明明一肚子委屈,好想向爸爸妈妈诉说,却在接到电话后说自己很好没关系,不想让他们担心,然而自己依然会大哭一场,都不觉得好起来。
  这些时候,你,有没有?
  裸露的灵魂是美丽的,白天的我与黑夜的我曾让我为分裂而恐惧。然而历史上我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这恰恰是文学存在的意义。承认黑夜中的思索,追求白日的完美与真理,经历挫折与堕落,最终达到理想的天堂。
脆弱完毕,把脚步继续铿锵。

五、爸爸妈妈
  无论走多远,无论变得多成熟,我还是会想家,想爸爸妈妈。其实无所谓让我做什么,去哪里,我想把家带在身边,这样的要求不知道算不算一种奢望。
  那些温柔的旧时光,是心底一切力量的来源。记得每晚睡觉前,妈妈温柔的声音,讲童话故事给我听,轻声哼唱的歌曲是一种温柔的宽慰;记得和爸爸牵着手散步,总是我不停地讲漫无边际的事情,他安静地听,安静地笑;记得那年夏天的外婆家房顶,和妈妈躺着看星星,玩古诗词接龙的游戏,她带着我和几个小朋友一起捕虾,捉蝉,可爱温柔;记得每次半夜胃疼,爸爸起身坐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那些细小琐碎的记忆汹涌而来,这世界太容易堕落与迷失了,太容易放弃与苟安了,而爸爸妈妈,你们,是我坚持下去的理由。
    用生命去爱你,用所有他拥有甚至没有的一切爱你,而我能回馈的,那么少。挥之不去的乡愁,是因为故乡有爸爸妈妈在那里,在那里,就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