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滩。
海浪拍打着礁石,溅起雪一样的浪花。阳光照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散落成碎碎的粼光,如此耀眼。远远看到,一叶叶小筏飘在蔚蓝的海面上,随着波涛时隐时现。海风懒洋洋的吹拂着,夹杂着淡淡的咸味,那是海的味道。
家乡是个海边小镇,从小踏着海水嬉戏长大。无论身处何处,记忆里海的声音、海的味道,都像是翻滚在身体里的血液一样浓烈。一闭上眼,那颗颗鱼丸,深刻烙着家乡的味道。出来读书一年,尝试过很多地方的鱼丸,然而总是觉得有那么点欠缺,少了家乡的味道,感觉总是空荡荡的。
印象中叔叔家做的鱼丸是最地道的。叔叔家里从爷爷那代就开始出海捕鱼,然后把捕来的鱼做成一颗颗的鱼丸。小时候,爷爷常常带着我们这些小孩去海边看海。爷爷已经老了,再也不能撑着竹竿摇着小筏出海了,回忆他年轻的时候,他总是激动又感慨。
年少的时候,新中国刚成立,从地主的奴役中解放出来的爷爷有了自己的小筏。他终于可以出海了,摇着自己的小竹筏,在蔚蓝的海里飘着。日出而作,日落而归,每次回来的时候总是能够载着满满一个小筏的鱼归来。在这食物紧缺的年代,就是这只小竹筏养活了一家人。
爷爷再也不愁家里的食物了。每天摇着竹筏出海打鱼,空闲的时候就坐在沙滩上补着渔网。有时候鱼多了吃不完,爷爷就把鱼做成鱼丸。鱼要先用刀刮成鱼绒,然后要用手不断的翻打鱼浆。当鱼浆开始很粘稠的时候,就开始用手把鱼浆挤成一颗颗的鱼丸,放到水里去煮熟。就这样,一颗颗的很有弹性的鱼丸就做成了。
这些对于以前总是吃着甘薯的贫穷百姓来说,简直是人间美味。爷爷总是把鱼丸分给邻里。他说,现在大家都还很贫困,就要一起摆脱贫困。爷爷没读过什么书,他不知道新中国成立有什么历史意义,他只知道,共产党给了他新的生活,让他不用在每天饿着肚子了。
叔叔结婚的时候,正好赶上了改革开放。这一年又是翻天覆地的一年,高楼大厦拔地而起,汽车电视这些新奇的东西也出现在爷爷的视线里。他总是觉得太新奇了。他总是激动的看着电视说,“这个小箱子让真是太神奇了,我看到了很多里面东西在里面跑,哎呀,真是开眼界了。”
家乡发生了很多变化,街道上熙熙攘攘,到处是小贩买卖声。叔叔用积蓄开了一间鱼丸店。从小就看着爷爷做鱼丸的他,对鱼丸有着无法割舍的感情。爷爷是不能再摇着竹筏出海了,每天飘在海上的人换成了叔叔,小竹筏变成了用塑料管做成的小船。每天天还黑着的时候,叔叔摇着小船出海了。天亮的时候就带回了满满一船的鱼,现在这些不再是家里的食物,家里人吃上了大米和猪肉。满船的鱼都要做成鱼丸,依旧是手工挑鱼,然后打成鱼浆。生活好了,鱼浆里可以加入鸡蛋和肥肉,使得味道和弹性更好。
一颗颗小小的鱼丸,让叔叔家开始富裕起来了。家里盖了一栋两层的小楼,买了一辆摩托车。黑白电视也换成了彩色的了。叔叔家在改革开放的春风下,生活也开始好起来了,家里的小孩都有钱去读书了。依旧不变的是亲手做成的鱼丸,颗颗都饱含着对生活的希望。
90年代以后,鱼丸店的生意越来越好了。叔叔自己开始忙不过来了,需要雇佣一些工人来一起帮忙。鱼丸店有了第一家分店,叔叔依旧是做着地道的鱼丸。现在很多店都会用机器去打鱼浆,但是叔叔依旧是坚持用手打的方法去制作鱼丸。
地道的鱼丸自然带来了好生意和财富。家里有钱买汽车了,这对爷爷来说,是不可想象的。他坐在汽车上,总是说:“以前总是看着别人做车,现在自己也坐上车了,三十年前,这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2003年中国加入世贸了。爷爷从电视上看到了这个喜讯,虽然不知道世贸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也高兴的拍着手说:“看吧,我们国家也能厉害了,越来越厉害了。”这一年。鱼丸的生意有了新的转折,叔叔把这些年赚来的钱办了一家鱼丸厂。
叔叔自己做了老板,管理着几百个员工。依旧不变的是他还是对每件事亲力亲为,从选鱼,打鱼浆,做鱼丸,每个工序都是严格要求。爷爷看到这个情景,总是摇头说:“这个怎么看起来想是做资本家的生意?”有时候,我们会笑爷爷他不懂,现在国家都在发展市场经济,他这样的想法已经过时了。当他看到家里的楼越建越高,家里有了手机和电脑时,他总是满脸笑容说:“变了,这几十年变的真快啊,我都追不上生活了。”
如今,叔叔把鱼丸的生意做到了全国各地去了。从爷爷的小竹筏到现在的钢铁大船,从小小的鱼丸店到现在的加工厂,从以前的小土房到在现在的小楼,爷爷看着他身边的一切都在变化,时常是感叹党给了这样的生活。他目不识丁,并不知道改革开放,也不知道市场经济,也不知道WTO。年迈的他看到周围的事物一天一天在变,总是告诫我们要好好珍惜。吃着自己做的鱼丸,他总是在感叹年幼时时常挨饿的日子,但是那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爷爷终究是老了。他总是喜欢傍晚去海边走走。夕阳落下时,余晖洒满海面,橘黄色的海平线依稀可以看到有捕鱼船。爷爷一个人坐在沙滩上,看着停在沙滩上的小竹筏不住的点头。
爷爷知道,当太阳升起的时候就是一个全新的世界,没有黑暗,只有光明,他一直都是跟着太阳走的。
方燕
英语教育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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