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层静寂。
一层层冰冷的静寂。
一层层冰冷的静寂凝结在玻璃上。收起书本,探出头去,窗外已然中秋。月,依着阴晴圆缺,露出满满的笑脸,我更倾向于,它的圆满是应验了人们一整年的祈愿。月光融融的弥漫在夜色里,一种淡淡的暧昧。
视线在花丛中游移,放大,定格。一枝茉莉,今年校园最后一枝含苞待放的茉莉正在进行它生命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生命蜕变。茉莉是这样一种花,无论生长在南方还是北方,总能恰到好处的自成一景,既不过于张扬,也不失几分娇媚,不卑不亢的发芽、长叶、开花、凋谢。最令人钦慕的还是它幽若游丝的清香,异乡人也好,本埠人也罢,深深这么一嗅,总能捕捉到点熟悉的味道,用奶奶的话说,是家的味道。
奶奶在世时很是喜欢茉莉,每逢中秋佳节,总要用这江南灌木塞满庭厅的角角落落。叔叔怨她俗气,说高雅人家都兴摆一两盆素菊。她笑笑说,菊花是用来赏月的,茉莉是用来团聚的。当时年纪尚小,不明所以,真正懂得茉莉的含义时,她老人家却已西去多年。
相传茉莉本作末利。明末清初时,苏州虎丘住着一赵姓的贫苦茶民,老汉外出谋生,妻儿在家种地。一年老汉回家时带回一捆无名花苗,信手栽在大儿子的茶叶田边。隔年某天,花苗开出朵朵小白花,奇香无比,连茶枝熏香了。儿子们到苏州城里试卖,含香的茶叶意想不到的走俏。为了这自天而落的“金元宝”,兄弟间开始吵闹不休,两个弟弟甚至想强行把香花毁掉。乡里一位老隐士说:“你们三人是亲兄弟,应该亲密无间,今后你们还要结婚生孩子,为人父母,不能只为眼前一点点利益,闹得四分五裂。财神菩萨进了你家门,你们反而打起来,哪有这等蠢事?为了你们能记住我的话,我为你家的香花取个花名,就叫末利花,意思就是为人处事,都把个人私利放在末尾,亲情团结才是重中之重啊。”兄弟三人听了老夫子的话,很受感动,回家以后,和睦相处,生活一年年富裕起来。
微风拂来,眼前的茉莉颤动起凝脂的裙边,好像受到月儿圆满的洗礼,也试图开出个圆满的小朵。它婴儿般吮吸着,一点点伸展着蜷缩的手脚把自己装扮了个粉妆玉砌。缺到圆的过程仅仅一瞬,等待的时间却似长空漫漫。这倾尽一生的等待,只有怀着同样希冀的人可以理解。不知从前奶奶每天为茉莉浇水除杂的时候,有没有也在心里种下一个愿望,盼着它也像花一样,开个圆满?答案不得而知,然而每年中秋,大家围坐一起聊天吃饼时,还是会摆出繁星点点的茉莉:奶奶的习惯也是全家人的习惯。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朋友的声音在耳畔格外清晰:“一个人在哪儿瞎逛儿呢?大家就等你一起赏月呢,今个儿中秋,你不是忘了吧?”“哪儿会啊,还要回去给家里打电话呢。”我一头冲进圆润的月色中,在空廖的校道疾步奔跑起来,远处摇曳闪耀的是中秋的灯火,而鼻翼里鼓鼓的则全是家的味道。
今年最后一朵茉莉真的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