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散文应该像散步一样,自由自在,毫不在乎旁人的闲言碎语。散文作者所有的努力都应为自己的想法负责,那就是如何写出一篇不违背自己内心的作品。
这样的作者显然稀少。早些年,很多人为了显示大散文的风度,去跟余秋雨学写文化大散文,结果写出来的多是文化散文的赝品;也有一些人喜欢搔首弄姿,习惯于对某一件小事耿耿于怀,对一句温存的话沉醉上两三天甚至十天半月,文字间充斥一股发霉或甜腻的气息。这样的散文现状,使散文成了一种没有难度的艺术,成了任何人都可以矫情作态的阵地。余秋雨写文化大散文并没有错,但他的追随者,却未曾考虑自己究竟有没有能力进行深度的文化考察,只是一味地硬写文化散文,结果,在无法将自己融入一种文化语境中的状况下,过分地强调文化的作用,反而会削弱人的主体意识和散文的内在力量。
中国是一个有着悠久传统的散文国度,在散文上一直以来都是成就卓著。但我认为,真正的好散文,应该是个人情感与文化理想的结合。个人欲念和情感彰显的是才情,文化理想表现的是气度,这种才情和气度,里面贯穿的一样东西,就是自由表达。散文作者应该摆脱种种艺术的偏见和障碍,突破自我的局限,形成某种与生命或存在相关的个体张力,通过文化的想像,更加清晰地表达自己的内心图景。散文写作也不应仅仅局限在某些作家所标榜的主流文化中,边缘的、甚至是粗鄙的文化也应该成为散文作家一个重要的写作资源。
最近读到一套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后散文丛书,让人看到了一种散文的新气象,它不属于任何流派,也不带浓厚的技术痕迹。我们所看到的,既有内心的,也有文化的;既有主流的,也有边缘的。各种文化、思想和风格在这套丛书中得到了充分展现。它所有的理想就是让内心说话,让文字去自由地表达。
这套丛书共有六本:沉河的《在细草间》、雷平阳的《云南黄昏的秩序》、蒋浩的《恐惧的断片》、汗漫的《漫游的灯盏》、黑陶的《夜晚灼烫》以及陈洪金的《灵魂的地址》。这六本书,各具特色,比如沉河的睿智沉郁,雷平阳的粗犷神秘,黑陶的精致细腻,蒋浩的冷峻悲悯,汗漫的俗中见雅,陈洪金的绵密多情。这六位作者倾心合作,打造了一个新的散文品牌。
为什么称作“后散文丛书”呢?编者说,后散文的“后”字是多义的,开放的,任何概括都有画地为牢之嫌,而这些作者的写作方式是个人化的,并没有多少共通的规则和特征。编者是想把那些被表象遮蔽的作品挖掘出来,让读者看到真正来自民间的文学事实。因为这些年来,很多作品与媒体、利益保持着种种暧昧而微妙的关系,出版者和作者都在不断地炒作一些危言耸听的口号和评语,误导了许多读者,并使真正纯粹的文学品质被忽略和遮蔽。在这种现状下,偶尔读到一些带着高贵品质的作品,也就显得既意外又高兴了。
在这套丛书里,我们读到了细草、夜晚、池塘、黄昏等一些鲜活而富有诗意的语词,在很长一段时期内,它们被都市的快餐文化给遮蔽了,现在重新去寻找和发现,无疑是心灵中的一个重大事件。沉河等作者能在众声喧哗的世界里,保有一股难得的清寂之气,实属罕见。比如,我读陈洪金的作品时,就惊异于他对土地和乡村的生命体验。他说:“在我三十岁的生命轨迹中,有二十七年与母土厮守着。我的足迹和心灵,不止一次地贴近池塘、水湄、断崖、危桥、天井,目睹了红布、蝴蝶、飞鹰、残墙。”这是怎么样一种境界啊,充满着诗意与灵性,与作者本人的生命遥相呼应。尽管我们没有看到他标榜着什么文化,但这些意念中的“池塘、水湄、断崖、危桥”等何尝不是一种文化存在,它贴近我们的心灵现场,使我们的内心有了丰富的精神景象。
编者说,他们并非没有散文理念,但他们并不关注散文是什么,而更关注心灵是什么,语言是什么,怎么样让语言逼近心灵,倾听到心灵的声音。我想,这语言这声音都是自由的、灵动的,它们的存在,是文学的希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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