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伞耷拉在我的左臂，像影子一样跟随。

在打湿的地上踱着，脑袋里混沌地想着什么东西，脚步就快不起来，嘴里也不能发出些许声响来，哪怕是一声，一响，也令人不快。后面一些影子和声响赶上来，雨落下的声音，脚落下的声音，影子落下的声音，它们相互填补了各自的间隙。我抬头看看弥散的灯，一盏盏整齐地排列着，同一盏灯似地静默，发出同样的亮光。路旁的兰一类的植物闪着光，像坠落凡尘的星，风一过就叮铃铃地发出碰撞声响，像我的脚步一样轻。榕树的根须像生命一样被灯光笼罩着垂将下来，竟然为红，几滴雨顺着流下，竟也为红。一阵风吹过，树下下了一阵或红或黑的雨，我还是没有打开影子一般的伞，任由残雨打湿我的肩。我像一艘没有扬帆的船，继续在夜里航行。水是黄的，浪是白的，河里漂浮着丝丝缕缕的光，扑地从河底腾起一团白色羽毛，或者是灰色，在我眼前一帧一帧地飞走，消失在黑暗的树里，或者其实它被我惊着了，飞得很快。路旁的积水宁静地制造出了我另一张脸，还有灯的影子，树的影子，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通道，在我的俯视下渐渐深邃，深邃，往无穷的夜里深邃下去。卸下重量的云，丝丝片片地飘过，好像露出棉絮的破袖，这是时间流过的痕迹吗？好像我身旁流过的身影。

酒和笔，千百年来，和动了情的诗人形成默契，如果有万年，那就万年，枯笔杆敲着酒瓶发出孤单的声响，在夜里回荡，回荡，直至涅灭在望中。开启密封的汽声送来了一丝麦芽的甜蜜，因此我知道麦芽是甜的。我的头颅往上，绿色的易拉罐往下，我像是在吃着一块什么酸的带着汽的液体，为着辨认它是液体，我送进去几颗烘干的花生，花生无阻地被磨碎成糜连同衣裳吞下，我这才察觉我在喝着什么。而后，酸变成了苦涩，再然后就没有味道了，头脑发麻，两颊开始热起来了，酸涩的液体在我体内流淌，我如同接受窗外雨水在跌落的事实，接受这种感觉的到来。

今天是寒露，昼渐短，夜渐长。我没醉，我知道，这是秋分以后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