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你在哪个城市，每天，总会有一群人和你擦身而过。也许你没有注意到他们，也许你注意到了。不过，你一定知道他们的名字，因为他们叫“民工”。 

                                        ——题记

    今天来报社的时候，在公车站看到三个来京打工、和爸爸年纪相仿的人。我为什么这么肯定他们是来京打工的呢？因为他们的装束和行李已经告诉了我一切。我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在找站。事实上，他们中只有一个人认识字。其余两个虽然也把脑袋凑过去，但是显然他们不认识字，而只是在那个认字的人指出站之后才把手指移到那个站上，然后很高兴地说：对，就是在这。

    我看着他们，然后提示说，还有一辆也可以去那的，你们看最上面。说着指了指站牌上面。他们又看了看站牌，然后很高兴地说：呀，这个也可以去。不过旁边一个老大爷说，别坐那个，那个是空调车，上车就两块。他们三个就说：两块啊，那不坐了，就坐下面的。认字的那个还补充道，下面的便宜，5毛钱就够了。

    我听了愣了许久，方才明白这个“认字”的估计也不大认识字。因为车还没有到，我就开始注意他们的谈话。“认字”的这个很兴奋地说，到了那站我们还要走路，我们问路的时候要问本地人，不要问外地的，外地的不认识路。他还很自信地对同伴说，你们看这大爷，一看就知道是北京人，问路就要问这样的。

 

        我听了之后笑笑。想起自己问路的时候也喜欢问上年纪的人，一是这些老人一般都很乐意为你指路，再就是这些人基本上都生活了很久，对路也熟悉。如果问的是年轻人，多半都没有这份耐心了。因为知晓问路时的窘迫和急切，所以一般遇到问路的人，如果我的确知道的话，我都要很仔细地指路，总想着有一天自己也会遇到很仔细指路的人。

 

    等我上车的时候，他们还在那里很欢快地聊天。不过，其中的一个拿出了烟丝和一条小白纸，开始抽“烟”。说实话，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烟了。我爸爸很少抽烟，抽过最好的烟，是红南方。后来看到朋友们抽烟，才知道红南方其实也是一种很廉价的本地卷烟。但是那的确是我爸爸心目中最好的烟。可是现在我看到的这个人，抽的烟还是自己做的。

 

    上车之后，我许久不能平静。昨天看杂志的时候，也讲述了一个进城搞装修的人的故事。当然，故事是别人讲的，最后这个“小张”也死了。小张们在基本完工之后，被小区业主们投诉然后被小区保安驱赶最后在街边露宿。不过这个小张比较幸运，因为他的“老板”十分不满意小区的做法，最后说“他们都是我的亲戚，你就这样对待业主的亲戚吗？”最后小区当然道歉了，因为得罪的是“业主的亲戚”。小张一度的愿望是体验麦当劳的味道，不过最后还是没有尝到，他死于肺癌。

    每天都有许多人因为各种原因而离去，我自己知道的，我们村就有许多人在外面打工死的不明不白。带回来的消息，有人是当建筑工从高处跌落死了，有人是夫妻不和自杀死的，有人是被车撞死的，有人是不知道怎么就死了的，有人是不知道死了没死的……村子很小，那些人多少都和我说过话，来我家串过门。当我知道他们已经离去的时候，心里真的不是滋味。虽然知道任何人都是不能不死的，但是这样的死法，总是让我对生活多出了几分无奈。

    每年春节刚过，爆竹就会在半夜里响个不停。于是早上我就会听妈妈说起谁家的谁又出门了。我丝毫没有感受到出门闯天下的喜悦，而是更多的惆怅。每一次踏出家门，都不知道归期，甚至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但是又不能不出去。田地越来越少，种出来的东西越来越不值钱，要花钱的地方却越来越多。

    我不知道，我那些并不怎么认字的姑姑叔叔们，是不是也像这三个大伯一样，在异乡如此兴奋地找路，同时也如他们般满怀喜悦地期待未知的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