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青瓦砖墙,枕水而居。
在那个虫躁蝉鸣的季节,一切纷扰忽然变得澄净和清亮。在那个虫躁蝉鸣的季节,与心上人一起私奔乌镇,心甘如饴。
是精雕细琢还是妙手偶得,有了这样一座天堂坠入凡间。曲曲折折,蜿蜿蜒蜒,高高低低,深深浅浅。每一处曲折,每一段蜿蜒,每一落高低,每一出深浅,都无可挑剔。就连青苔和残瓦,也破旧到恰到好处。那一桥一洞,一砖一瓦,仿佛都守护着一个个才子佳人私定终身的秘密。

日暮时分,游人散去,繁华褪尽,华灯初上。当一切喧嚣潜伏下来的时候,小镇开始变得羞涩而甜蜜。矜持婉约正如江南女子,明眸皓齿,蛾眉淡扫,青丝垂地。青灰的光线从天际蔓延,浸润住这青灰的小镇,将每片青砖和每片灰瓦,勾勒出宁静安详的轮廓。青灰砖瓦,清辉月色,在青灰与清辉之下,这船、这水、这天地,开始凝固,开始缓慢,开始静谧。小桥、流水、乌船、青檐,勿须点缀,已是一幅古雅的水墨山水。只是让人疑惑,究竟是画入乌镇,还是乌镇入画?灯火一个接一个地明了,映在屋下的水中,安静地粼粼抖动,成为这冷色中唯一的暖调,这静态中唯一的动景。
冷月上梢头的时候,与心上人一起,乌镇访画。水乡人家的阿姨总是挂着慈善的笑,吴侬软语中透露出南方人的精明与周到。倚水而坐,几碟江南小菜,仲夏的风从窗外撩进,带来腥甜的水的气息,还有偶尔荡过的乌篷船、对岸浣洗的村妇和暮色中依旧柔媚的杨柳。让喧嚣中的凡夫俗子,恍如隔世。然窗外之景,又怎能比过窗内?眼波流转,欲说还休,目光交错,低眉含笑。在窗内人眼中,一切景致不过是附属和陪衬,只是给温存与爱慕提供了一个美丽的依托。他们,才是景致,才是画卷,才是超尘之人。

与心上人漫步在夜的乌镇,满眼皆是水光:清凉如水,甘甜如水,透明如水,温柔如水。路上会碰见和我们一样不忍离去的游人,每个人的眼中有每个人的乌镇,每个人也都在独自品酌自己的乌镇。彼此陌生,互无交集。乌镇,属于每一个人,又只属于某一个人。夜的乌镇此时格外轻柔,是因这软软的水波月色,还是那喃喃的低语温存?
与心上人漫步在夜的乌镇,在高高低低的石板路上,留下大大小小的足迹。我们于乌镇,不过是一瞬,而乌镇于我们,却是一生。多少年后,无论世事如何变化,沧桑如何轮回,无论红颜白发,我们总会记得有这样的一个乌镇,这样的一个晚上,这样的水,这样的人,记得青瓦砖墙下的互诉柔肠,记得临水廊庑里的嗔笑打骂,记得石桥上、深巷中、杨柳下的紧紧相拥,浅浅相吻,记得水波荡漾中偷偷许下的誓言。

夜渐深了,推开窗子,躺在心上人的怀里,沐月枕水而眠,只愿长睡不醒。
我们的爱情,由江南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