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乌发碧眼,以及某种微笑
文字:hu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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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06-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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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冈和杜拉斯,两个皆有传奇经历和鲜明个性的法国女作家,不仅被许多年轻女孩当作榜样,并且都有着相当不错的男人缘。想来大抵因为她们的小说中那些从自己身上幻脱出来的少女形象。她们是如此偏执和任性,横冲直撞,把所有的气力在青春的几年都消耗尽了。男人们不仅喜欢着她们的冷傲不羁,同样也喜欢在她们垂暮矣矣,夕阳残照的时候,绅士般地款款走上来,发出看似很诚恳的赞叹:“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知足的杜拉斯自我解嘲地把这句话写在了书上,后来它竟成为激动人心的情话。可我却不知道哪个迟暮美人听到这句话能够开心,至少对于我,这是多么伤感的言语啊。我甚至怀着几分恶意猜测,也许在说这话的男人脑海中,女人少女时的模样早已模糊不清了,——美人嘛,大抵不过是乌发碧眼,唇间漾着某种不易参透的微笑。
我常常看到那些美好盛放的女孩,内心就会隐隐感到忧心。这种忧心来自对她们的认可和欣赏,然而却因为看过太多这样的例子,因此再看如此优秀,近乎完美的事物,便会感到不安。我记得肖复兴在一篇写女歌手Nico的音乐笔记中说,一个女子如若单是具备才华或者美貌中的一种,都是一件幸福的事。然而若是两者兼有,就会变成不幸。这其实不难理解,美好的人总是会引更多人注目,吸引更多的人靠近,这便增加了很多的可能性。可能性多的人无疑更加难以把握命运。加之受到太多注目,内心必会产生纷扰,面对繁杂的选择,选错几乎是必然的。所以我们看到,大多美好优秀的女子,都如同虹霓,如同圆月,陡然一现,换得无数惊艳,旋即却消失不见。是的,女子的命运总是如此大起大落,不比男子稳实,男人或者只是多了几道成熟深思的皱纹,而女人却已经“备受岁月摧残”。 
二十出头的萨冈却说“我有权毁灭自己”,杜拉斯悲哀地发现“早在从十八岁到二十五岁之间,我的容貌朝着一个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十八岁的时候我就衰老了。”她们不去理会后果,脑中充斥着纵身一跃的欲望,耳边响彻的,是绵绵不绝的喝彩声。大家趋之若骛像是看一场盛大的烟花表演。没有人对她们提及爆竹皮屑以及火药粉末的下场……男人们多是叶公好龙地说着对她们的爱,而那爱的消陨,不过是一场燃烧的时间。有过刹那耀眼光辉的女子,在热闹之后,留给自己的却可能是几十年的寂寥和痛苦。当她们萎败成一小团,那曾眩目的才华便再也无法摆放开,也许只有早早拿出来捐献给历史博物馆抑或文学史罢……所以,杜拉斯到暮年重写了情人,一生都在说这同一个故事,而萨冈20岁成名并拥有财富,然后用余下的几十年光阴挥霍掉这些财富……
另有一些女子,起初并不怎么起眼,常被人认为资质平平。她们因此得到了非常宁静的生长环境,在其中循序渐进的成长,步态从容沉着。她们懂得如何与人相处,懂得轻重缓急。她们的生活没有那么热闹,也没有那么许多赞美,因此,她们懂得如何照顾好自己,不让自己寂寞,在适当的时候犒劳自己,一如既往地宠爱自己。她们的生活没有奇迹,没有峰回路转的玄机,因此她们甘于平淡,并且以此为习惯,天天测量自己的步伐,不时回头去看自己已经走出了多么远。这样的女子,会在不知不觉之间变得美好和出色,等到人们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心智成熟,十分强大了,再没有什么能轻易摧毁她。她将按照自己制定的人生节奏不慌不忙地走下去……放纵的人和节制的人都未必有错,而选择亦未必交在自己的手上。可是无论如何,姑娘们也许应当对自己好些。倘若做了寻常女子,那么便镇定自若地徐徐走下去,守得云开,便终会见到月明。如若上帝选择你在历史舞台上“扮演”一个绝世才女,那当然是好的,然而却要记得心性不乱,把步伐放慢,至少这来回一遭中有充足的爱和甜美的记忆。
我的很多异性朋友都坦诚地说,他们喜欢才女。是的,非常喜欢。然而他们却站在一处不动,看着她们宛若看着夜晚天幕上划过的星辰,发出啧啧惊叹,然后默默作别。一年又一年,莫非才女就是苏童小说《妻妾成群》中的颂莲么,是众人用无限关怀无限期待的视线搭建起阴森幽密的深宅大院么?或许不是他们袖手旁观吧,他们喜欢她们是真心的,只是不知道要如何来喜欢她们。她们的欲望永远如此纷乱复杂,恐怕连她们自己,都说不清自己要得是什么。她们踪迹已然不见,好在还有她们留下的字句,一串串,正是: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而这桃花是不老的明镜呵,映出的永远是青春的故事,不老的美人。模样定然是:乌发碧眼,唇边挂着某种不可参透的微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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