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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读夜

文字:陈演池 图片: 编辑: 发布时间:2007-01-14 点击数: 分享至:

 

   夜阑人静,我呆呆地倚在窗前,凝望着斑斓的星空……

  夜,一个平淡而玄妙的名词.说它平淡,是因为它亘古以来周而复始,没什么新奇可言;说它玄妙,是因为它缥缈虚无,高深莫测.千百年来,人们已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谁会有心思对夜冥思苦想?生活在现代的不夜城,紧张地穿行于车流之中,沉醉于灯红酒绿,谁会有闲情逸致去读夜.

  只有那些不眠人,只有那些夜行者,才会去解读夜的睿智,阐释夜的玄机,领略夜的魅力,感受夜的关切.夜,看似属于每个人;但夜实际上只属于他们.也许他们是天生是夜的守护者.

      诗人是不眠的.诗人有好做梦的特质,追求的梦也是美丽动人的,而失眠又让他们更加痛苦。白天的混沌和喧嚣让诗人无所适从,只好等到夜里,理顺了凌乱的思绪,才能认清自己身为何物,身处何地,要到何方。只有夜,才是他们忠实的伴侣,真正的知音。于是李白在月白风清的夜里,举杯邀月,翩翩起舞,忘怀得失,暂且在这难得的片刻偷乐,消解白天的郁闷。李商隐也在凄风苦雨的夜晚,与心爱之人共剪西窗烛,互诉心肠。蜡烛烧完了,眼泪也流干了,可愁绪仍藕断丝连,只得相约巴山夜雨之时再相聚。李白和李商隐都是借夜销愁,体会到了夜的关切和滋味,但真正把夜的神韵解读得淋漓尽致的,还是张若虚。他在春江花月夜,抱之以平和的心境和欣赏的态度,把夜阐释成一个神话般美妙的境界,在此刻他也彻底顿悟了,一千多年来不知有多少读者为之倾倒。依我看,夜的极致尽在此矣。

      哲人是夜行者。哲人喜欢冷静,夜的空寂给他们以思索的空间,智慧的火花。哲人不屑于事物芜杂的表象和细节,他们的慧眼在夜里闪烁发亮,能洞穿事物的表象,直达本质。老子在夜里静默地仰望着苍穹,思虑着万物的本源,道的哲思闪现于繁星之间。柏拉图的在夜阑人静的时候,凝视夜空,构筑着心中理想的王国,完美的天堂诞生于凝神之际。夜的静,是智慧的摇篮;夜的黑,是灵魂的本色;夜的深邃,是精神的圣殿。哲学,源于对夜空的仰望。

      夜在不同的时节有不同的妩媚。

      春的夜是聒噪的。春回大地,万物复苏,萎缩和压抑了一个严冬的生命,竞相展现自己的活力,欢呼自由和新生的到来。你听,那虫豸唧唧的呢喃,青蛙热情的高吭,竹笋剥剥的破土声……不正是构成旋律美妙的乐章吗?夏的夜是清爽的。白昼的酷暑,不安的躁动,沉重的疲惫,都被清风一一带走,换之以身心的清凉与轻松。就连灼热的灵魂,也被冷却得十分熨帖而归于安静。秋的夜是厚实的。经过辛勤的耕耘,终于得到了丰富的收获,怎么不叫人喜悦!在耕耘的过程中,殷实的生命走向了成熟,但又重新走向萎缩。不必为此伤感,凋零是新生的储蓄。冬的夜是空明的。特别是在北国,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雪月相映,一派空明的景象。人站在雪地上,映出了形容,也照出了灵魂。

      不管是谁,你最先体验的和最让你梦萦魂牵的夜是故乡的夜。故乡的夜是喜还是悲,都深深地烙在回忆里,任你走千山万水,天涯海角,它一生一世都会跟定你。“月是故乡明” ,故乡的夜是一尘不染、明净晴朗的。只有在寂寥的夜晚,游子才能切切实实地体会到故乡的夜的滋味,而那些思乡诗文的名篇,每每诞生于离愁别绪特别浓烈的夜晚。

      夜的阴暗,夜的死寂,有时也会给不眠人和夜行者带来恐惧。夜是那些害怕日光的邪魔鬼怪大行其道的时候,凭借着黑暗和法力,它们可以肆无忌惮地戏弄人,残害人。因此,走夜路需要胆识,也需要对抗邪魔鬼怪的能力。古往今来的先行者,走的大都是人迹罕至、阴森恐怖的夜路,他们过人的胆略和卓越的智慧,令邪魔鬼怪为之震悚。事实上,他们在开辟通往光明的道路。走这样的夜路不仅有被邪魔鬼怪吃掉的危险,更有不被常人理解的悲哀,况且走的人本来就极少,免不了寂寞的命运。

      读夜是我的心愿,也是一种享受,更是一种精神境界的提升。可我何时才能彻底地读透夜?

      夜深了,我不能再胡思乱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