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驾照，无边的蹂躏

                             一

    在美国，驾照是可以当身份证用的。一本驾照在手，即可以走遍美国，登机，到酒店，都可以用驾照。因此，驾照的意义并非只是开车的明证，重要的更是身份的记号。

     刚到美国时，就很想买一部二手车用用，因为，跟中国相比，美国的二手车实在是太便宜。在中国很多动不动就10几20万的品牌车，在这里5、6千美圆就可以搞定。所以，要考一本驾照的心态就非常的急，因为，入境后，中国的驾照在这里只能用一个月。无奈，开始时事情太多，又要熟悉环境，又要完成工作任务，一日过一日，一晃就过去了三个月。

     不能再等了。

     一听说我要考驾照，办公室的人都这么说：哦，那是比较简单的事。先考笔试，然后，考路试。都是很common sense的东西。如果愿意，当天就可以考完。考完就可以马上拿到驾照。

     一个人这样说，我会有所怀疑，几个人这样说，我就觉得是真的啦。

    啊啊，也是的。美国的汽车那么普及，驾照当然也应该很容易拿啦。绝不应该像我们中国，几个月培训，再等几个月考试，笔试后又是路试。路试还很复杂的啊。在国内，考一个驾照，得脱一层皮。好了，简单的美国驾照考试。我要体验一下了。反正我的驾龄可以从1991年的巴基斯坦算起，对不同国家的交通规则也略知一二。况且，一个月前，办公室的卡门已经给我拿到一本参考书，我也粗略看了一下，可以应付啦。

     这样，通过办公室的卡门跟中心预约好时间，一个周二下午就由她驾车，把我送往驾照考试中心。

                        二

    考场是放在一个商业小区内。迈阿密的商业小区都很集中，独立，门类也很齐全。从日用品超市，到药店、健美中心、理发店、烟酒专卖店、美容美发店、电话缴费中心、跆拳道等等，应有尽有。这些店面形成一个U型，中间基本上就是一个偌大的停车场，是商业区的基本配套设施。

    开始还以为考试中心会是一个壁垒森严的衙门，没想到这么平民化。它就是这众多店面中的一个。如果没有人引领，你可能还很难找得到，因为，中心上面的门牌很普通，毫不张牙舞爪，跟其他店面没有明显的区别。

    考试中心分两个大间，外面一间是登记注册处，里间便是笔试中心。当时，前面已经好几个人在排队了。我这端，卡门会讲西班牙语，很容易就沟通了个熟。说我是什么什么中国学者，在大学里教书等等。主宰注册大权的小老头就用比较尊敬和善良的目光打量我，请我亮出必要的证明文件。

　　第1份：当然是身份证啦。本人的身份证就是那本中国护照了。

　　第2份：工作证明信。啊啊，敢情是有工作机会的人才可以考驾照啊？不过，没关系，我是J1签证，而且有富布莱特中心签发的DS-2019关于交换学者的签证文件。送上，ok。

　　第3份：Certified address （确认地址）。就是有接收到任何通信的地址。上面的收件人是你就可以。我准备了房租发票，起初他不想通过，卡门又来了一阵西班牙语后，认可了。

　　第4份：中国驾照。有人认为这将有助于驾照的发放。看来没有道理。

　　交完资料接着填一张黄表。内容很简单，就是你的名字和出生年月之类。接下来，带这张表到里间排队。

　　里间分两层柜台。靠右墙的是办公人员的工作范围，每人一台电脑。左边墙的就是考试用的电脑了。一字排开来，大约有8台之多，各自间隔1.5米左右。

　　排队等候工作人员的叫号。叫号后的主要工作即是验明身份、复印个人资料、照相。其中一项是测眼睛，把脑袋凑到一台仪器中，念出里头的第5行字母。如果不是很严重的散光，这也很容易过。

三

     跟着就叫你到某一台电脑上开始正式考试。直接在电脑上点击答案就是。内容包括两大部分。第一部分是驾驶、交规和法律知识，第二部分是路标识别。每一部分分别为20题，允许答错5题。就是说，能够一题不错地答到第15题就算过关了。

　　你猜第一道题目是什么？哈哈，问我的姓名和出生日期，而且是选择题。这也太简单了吧？点击毫不犹疑，Pass。答题继续。

　　第二、第三题好像还好。但是，第四题我开始觉得模棱两可了，犹豫半天。随便选一个。哇哈哈，错误。再一点，正确答案出来了。

　　我晕。原来这样简单。

　　但是，原来美丽的心情现在已经被骚扰了一遍。我开始有点紧张了。接下来的题目，简单的，一下子就答好。不是很确定的，基本上选错。答到第15题时，我已经错了5题，电脑没有允许我继续往下答题。也就是说，第一部分的第一次考试我失败了。

　　第二部分的路标识别就很简单了，可以说，完全可以通过一般常识答题，因为，路标都是电脑三维画，简单理性的判断即可完成。

　　答到17题，我就完成了，就是说，如果是20题，我只答错2题。

　　不过，第一部分毕竟没有过啊。我当时的心情是超级的沮丧。回到柜台，赶忙跟工作人员申明理由，说什么紧张啦，不会用电脑啦，题目有点晕啦。等等。千方百计为自己开脱。卡门则一个劲地在旁边安慰我。

　　还好，今天还有一次补考的机会。我赶忙把带来的参考书翻了一下。嘿嘿，几乎所有的题目都在上面。但是，我还是认为自己的这次失利是紧张过度，而且，对电脑考试的方式不熟悉。所以，就没怎么在意这些。只求着赶快进行补考。

　　补考马上就可以进行。这回，我非常的小心翼翼，对每一个题目都像对待一个脆弱的鸡蛋，没有把握，绝不轻易下手。那个紧张啊，觉得世界就要毁灭的感。因为，我太想一次过了，太想今天能够把路考也考了。

　　就在这种心情的支配下，我答到了第19题，那是胜利在望的最后一道题啊。可是，又是模棱两可的题目。想了半天，毫无把握，只好闭上眼睛，乱点答案。

　　结果可想而知，天亮了，尿床了。

    无话可说。实在是无话可说。无论卡门怎么安慰，我都觉得无比的气馁，无比的痛苦，无比的丑陋。

    工作人员说：下周二再来吧。拿本书回去好好看看。

    由于是补考，多交了10美元的补考费。

   灰溜溜，心情凄凄惨惨，像丢了很大的人，一路上像祥林嫂一样地跟卡门诉苦。卡门则是一路安慰，说自己也是考两次才过的关。我说：你不是说很简单吗？她答曰：很简单啊，都是common sense，只是你没有答好而已。没关系，下周再来。

    切，等于什么也没有说，废话。

    但是，这一耽搁就久了。下周二，下下周二我也没有办法再去补考。问题是，我有空时，卡门忙的要命，她可以时，我又到处上课演讲。再者，很不忍心老是打扰别人。

    天无绝人之路。碰巧的是，有两个华人学生选我的经济学课，他们都在迈阿密呆了很长时间，而且都有车啊。这样的资源，我当然要利用了。反正这个时候，我已经管不了学校的那些规定了，比如：不允许老师单独约会之类。看来，我要以中国的文化习惯对待这件事，中国没有这方面的规定啊。

    跟他们一说，回答很爽快：没有问题。而且，他们包了所有的前期工作，预约、寻找真题等等。并免费提供坐骑让本人练习，还在那里指手划脚，模仿考官，为我披荆斩棘。

   当然，笔试补考一下就过了。其中的时间跨度有3个星期。这三个星期，我真的变成了一个勤奋的学生，认认真真地备考我的驾照。这几周，上网查资料，背题目，不亦乐乎。我几乎把那本参考书翻烂了，书上到处是点点杠杠。经常是在那里自问自答，熟悉问题。

    如，四轮或四轮以上的车主应该交那类保险？12个月内违规分数达12分，驾照被吊销多长时间？从车上乱丢垃圾受身惩罚？你驾车与一辆正在有分割线的路上停车让学生下车的校车反向行驶，你是否必须停车？等等等等。

   别看就那么20道题目啊，都是常识，但是，这些常识要全部掌握而且通过掌握的知识来判断错误，还真的得花一番功夫呢。体会是在美国考驾照尽管简单，但是造假不得，投机无门。

                          四

　　后面自然就是路考了。路考是由Pan预约的另一天。

　　为了我能够顺利通过，Pan和Zhu可谓煞费苦心。尽管我说我有多年的驾龄，他们还是做了很多的指点工作。在上路练习的过程中，简直是一条一条地给我重上了一篇美国路规和交通法律常识。酒后驾车的危险啦、见到校车应该怎么处理、见到学校应该慢行、stop路标必须全停看路、路人先行、以人为本，循循善诱，倒反过来变成了我的老师。

　　从他们身上，我明显看出，合格的美国司机应该是很遵守各种法律法规的，开起车来也都很循规蹈矩。因为，美国的法律很严密，对交通违规者，惩罚非常严厉，因此，很少有人把开车当成好玩的、漫不经心的事情。

　　路考约定在一个周五下午2点。这次，我很感激地请他们到一家中国餐馆吃了个午饭，但是，这两个小伙子怎么也不愿意让我一个人付钱，最后还是AA制了事。看来，他们还真的让美国文化给同化了。

　　我们提前一个小时到考场，并在路考将经过的路上演练了一遍。他们的驾照都是在这里考到的，对于路况的拐弯抹角当然很熟悉，在哪里拐弯，在哪里倒车，在哪里问问题，他们如数家珍。也难怪，他们坦言，由于开始没有人指导，每人都是路考两次才过的关，问题都是出在一些很小的细节上。比如，Pan的第一次，就fail在碰到Stop路标时，没有全停；Zhu的第一次，是进入停车场时，前轮稍稍压到了一条白线。哈，鸡毛蒜皮，老美也忒认真了吧？

　　我的技术在他们看来是完全娴熟没有任何问题，用Pan的话说就是：很是老道嘛。就这样，我们很骄傲地进去登记了。

　　程序跟笔试相当，要出示所有的文件，包括自带的考车的文件、保险单等，然后排队听号。因为，所有的笔试纪录都在网络上，故一切都很顺利。

　　我面对的是一个40岁左右的女考官，看起来蛮漂亮，身材很好，不过，我跟她打招呼时，她根本没有拿正眼看我。我心里颇有了一点的咯噔：啊啊，又一只小母NB。

　　考官是面无表情的那种，看来是一天到晚碰到同样的考生，已经很难麻木了。她例行公事地来到我的车后，让我上车把喇叭按按，转向灯开开，刹车试试。因为早已得到弟子的指点，我就很镇定地完成了这些小程序。

　　接着，她面瘫似地与我同坐进驾驶室内。倒车、转向，基本跟弟子们的指点一致，心里自然暗暗高兴。有一种考试作弊成功的感觉。

　　前面左转前，是一个stop，必须完全停稳，然后，装模作样地（Pan 语）看看左右两边，没有行人才可以拐弯，所谓的以人为本（Zhu语）。

    就这样，一退两拐就顺利来到停车场。下一步动作就是停车，把车park在指定的范围里，然后退出。停车处有四根柱子，以进出不碰柱子为合格。

    这是我苦练了几遍的招式，因此很自信。把车开进，然后按照冷面女郎的指令退车。

    唉唉。等等。怎么回事？车好像往左拐了很多。不好！好像碰着左后方的柱子了。天哪！我意识到，刚才进入时忘记把方向盘打回了。我靠，真TMD粗心啊。我知道大事不好了，但是，情急之下，下意识地把车又往里面开了进去，以便摆正前轮。

　　考官冷冷地看着我，默不作声。等我再退车时，她嘟囔了一句：

　　“You ran the post(你碾到柱子了。).”

　　“Sorry，I  am a bit nervous and forgot to turn back the wheel（对不起，有点紧张，忘记回轮了）。”

　　“You  ran the post. You failed. （你碾到柱子了。考试失败。）”

　　我觉得脑袋都大了许多啊。怎么这么简单的考试也会出岔子啊？

　　但是，心里还是很不愿意就这么挂了。就很乞求地讨好起来。

　　“Give me one more try. Another chance, please.  I am very busy, I don’t have so much time to come. ”哈哈哈哈，这屁话简直就是典型的中国式思维。

　　“Go back and ask some one to sit with you. Come back next Tuesday.”

　　世界一下变得冰冷冷。她毫无表情地在我的那张表上打了几个叉，头也不回地走回去了。因为，停车场就在办公室门外不远的地方。

　　我一下子手足无措，一分钟后回过神来，慢慢地把车开回刚才停车的地方。通过车窗看到办公室门前迷惑不解的两个同学，我恨不得买一块豆腐撞死算了。                                                    

五

     呵呵，做梦也没有想到考一个看似如此简单的驾照竟然要花费本人如此多的时间和精力。我已经近乎精毕力歇，歇斯底里，里外不是人了。晕啊！冤啊！怨啊！

    老实说，美国的这个路考跟国内相比，简直就是小儿科啊。毫无那些倒桩、过4过9之类的整人术，完全是很人性化的、与一般人开车必须具备的基本功为主。比较而言，中国的驾照路考更像是培养特务工作者。一关又一关，关关难过。又录像又什么的。本人有时候认为，在美国出师的司机如果可以开汽车上路的话，在中国出师的司机在美国完全有资格开个坦克、装甲车、推土机、小飞机什么的。因为，中国的路考更像考司机的车技，美国则以行驶中的交通规则为主。

　　对于路考补考，我真的有点不好意思开口了。一考基本上要花一个下午的时间，我的两个学生都在打工啊。

　　想叫卡门，她更是一天到晚的忙，每次见面，还没有等我开口，她就先抱怨工作太多了。弄的我连嘴都张不开。

　　还好，我的两个学生时刻还在惦念着我的这件大事。两周以后，待他们都不加班时，Zhu预约了一个周五下午，继续完成我的驾照使命。

　　这回，如果再输，基本上就没有面子再回来啦，我说。

　　别担心，没有关系的。认真考了再说。Zhu鼓励说。

　　这次是提前一个小时到场练习，把所有要考的路全过了两遍，觉得有九成的把握了，才进去报名。

　　万万没想到的是，给我录入资料的，竟然是上次的那个美女考官。我又是一个咯噔啊。不过，这次看起来她是很温柔可爱的，没有上次的不苟言笑。

　　我有点自我解嘲地冲她笑笑：I came back again. I have learned for about two weeks. I will try to pass this time.

　　她抬头望望：Did you come before?

　　我说：Yes, you tested me.

　　她有点迷惑，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I don’t think so.

　　我有点失望：让我寝食不安两周的事，你竟然没有一点印象啊？真是人生没有意义啊。

　　不过，我还是很弱弱地问了一下：Are you coming today?

　　其实，心里是有点希望能够由她来再次操刀，毕竟熟人还是富有同情心的啊。

　　They did not arrange me today.哦，没有安排她路考，她今天只是负责录入工作。

　　无所谓吧。谁都行。

　　填好单，到门外等待。哈哈，考官是谁？是那个被称为杀手的小老头。听说那是最严格的考官，Pan 和Zhu就是failed 在他手下的。我不仅有点紧张起来。

　　等待的时间大约15分钟，可是，我觉得无比漫长。度分如月啊。只恨不得赶快考完走人。

　　小老头扭着水蛇腰来啦。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略有点神经质。

　　Is this your car? 一见面，他就指着靠门的一部BMW说。

　　“Two years later, I will have one.”看来，小老头蛮幽默。

　　“I thought  it is yours. Why not.”

　　我就怕人不会开玩笑啊。这样一来，话题就开了。在走到车门之前，我三两下已经逗乐了小老头。

　　接下来补考开始。同样的程序来到停车场。这回变得非常的谨慎了。首先要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心平气和，停车，按照指示缓缓退出。然后转回左侧，慢慢驶出停车场。停车场出口就有一个stop，很稳地将车停住，然后，有模有样地左右看看，确认没有人了，再小心地往左拐。

　　停车场车辆非常多，而且来往穿梭，在这里可别出什么乱子。一切以慢为主，别急别急。

　　拐出停车场，就可以上路了。这条马路非常繁忙，车子川流不息。入口处又是一个stop，我早就这道这点，就很合时宜地停了下来。这一停很长，近3分钟，不过，刚好表现自己对交通规则的了解。

　　右拐，在马路上随大流行驶，当然很老道的感觉。只过一个红绿灯路口，就让我右拐了。一切按照练习的线路走。往右再行走一英里左右，就往左拐进一个偏僻的分道，那就是考倒车的地方了。

　　果不其然，进入本道200米左右，老头就让我靠右停车，然后，要求我进行三点回车。这也是练了机会的招数，也简单顺利。

　　转过头后是直线倒车，但是，我大约倒了两米左右，老头就说ok了。比规定的30吗要少很多啊。

　　停下，老头问一个问题：如果你上坡在路边停车，方向盘该怎样打？

　　哈，这也是早有准备的：往左。

　　Ok。往前开，然后，往右拐。

　　往下就是往回开车了。这回，心里很轻松，几乎忘记了在考车牌。倒像是跟一个老朋友出去玩，准备回到原地的感觉。

　　回到原处，再指定我把车park到一个车位。我的发挥当然很出色。

                           六

　　“You passed.”他在文件上签了字。

　　一气呵成，一切顺利。

　　唉，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下车后的我简直就是心花怒放，神采飞扬啦。终于可以搞到一张美国驾照了。哈哈。

　　拿着这带有龙飞凤舞签字的文件，我回到了办公室，Zhu自然是跟我一样开心不已。

　　填表。然后，先给我发一张打印有些内容的纸。那就是所谓的临时驾照啦。驾照的正本一个月左右，寄到住处。

　　不过，我一看那到期日，不禁傻眼：怎么有效期才到5月15日啊？难道这驾照不是长期有效吗？

　　我赶紧让他们澄清这个问题。

　　我的乖乖，原来，驾照的有效日期是跟一个人的工作签证时间直接挂钩的。我的DS-2019所覆盖的日期到6月15日，驾照当然只能用到那个日子。

　　晕菜，彻底的晕菜。我朝思暮想、日夜向往，为之如此努力奋斗、艰苦拼搏的驾照，原来将只能享受到这样短的一段历史经历啊！

　　失望归失望，开心还是很开心。毕竟驾照已经到手。

　　听听那些工作人员一个劲地祝贺我啊，原来，他们已经记住我这个驾照范进了。啊啊，这次滋生了一丝没有为国争光的遗憾。我这个老司机，有了近15年驾龄的老司机，在中国、巴基斯坦横冲直撞的老司机，今天可真的领教到了美国领到一本美国驾照的无比艰难。

　　不过，不管怎样，先去吃个午饭吧。下午4点，真的有点饿了，顺便庆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