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傍晚五六点的时候，我总能看见你，或在宿舍的楼梯，或在宿舍的走廊，挑着水，把水送到每个宿舍的门前。

    我常常会碰见你。你上楼，我下楼；或者是你上楼，我跟在你背后上楼。说完上面这句话以后忽然觉着有些奇怪：怎么从没有见过你下楼呢？是的，真的没什么印象。是你下楼下得匆匆？应该是吧，还有那么多桶水，不快点怎么行？恩，应该是这样，下楼的时候没有了两大桶水的负担，你应该能走得轻快一点。

    我从来没有跟你说过话。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你来自哪里。我只知道：你是个看上去40多岁的中年男人。你有40多岁吗？还是因为干的苦活太多，才让你蒙上了岁月的风霜，才让你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你那朴实的发型，那黄得黝黑的皮肤，还有那只有经过长期体力劳动锻炼才有的肌肉，让我不自觉地想起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伯伯。是的，你散发着农民特有的那种气息：朴实、勤恳、吃苦耐劳。

    你的双肩已经不是水平线般的直了，是被你那肩上的两桶桶装水给压弯的吗？应该没有错了，是那桶装水。每天你挑着那沉重的水，在五层楼高的宿舍来来回回，上上下下。同样的机械运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有谁的肩膀能始终承受这种重量？

    你的话很少，连劳动时发出的声音也很难让人听到。你总是默默地完成你的工作。按照我们买水的单子上所写的房号那样，把水挑到相应的楼层，然后再把水运到相应的宿舍。你甚至连喘气声也很注意，从来不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地换气，只是咬实牙，有节奏地控制着一呼一吸。

    你应该喜欢秋天和冬天。春天的时候太潮湿了，楼梯的地会滑；夏天的时候太热了，你的衣服总会被汗水弄得个全湿；秋天会在你送水的时候送你几丝凉风；冬天天冷可以借挑水来暖暖身子。你说，我猜得对不对？

    也许你跟我父亲会比较投缘。我父亲比你大十来岁吧。或者年龄上会有点差距，但都是当父亲的人了，话题应该会多一些。而且你跟父亲有些像。他也像农民般辛勤地劳动，也是那种默默付出汗水的人。他年轻时候也常挑沉重的扁担，肩膀比你的垂得还要厉害些，最近几年常喊疼，应该是挑重担挑出来的毛病了。年轻时哪会顾及到老了会落个啥毛病呢？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极限在哪，一心只想着工作工作挣钱挣钱养家养家，满脑子的只有家人没有自己，于是就把身体弄坏了还全然不知。你现在也要注意点，改休息的时候还是要休息，千万不要像我父亲那样拼过了度，要不到老的时候就难受了。

    你像父亲，看到你，我总会想起父亲。我不敢正面看你，并不是因为我做了什么错事，是因为我害怕与你的双眼对视。我害怕一碰到你的双眼我鼻子会酸，我害怕想起父亲我眼泪会掉，我害怕在你面前的失态会让你手足无措……我选择看你的背影。因为你背对着我的话，即使我忍不住哭了也不会打扰到你的工作。

    我不正面看你。单单看你的背影，已经足够。每次见到你的背影，心中总会微微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