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爸爸的U盘弄丢了——因为不确定是不是落在打印店里,只好暂定确定是弄丢了。在外面的时候我我还可以哈哈大笑地说着没事,可是回到家后我就笑不出来了——爸爸听我说完后脸一直沉着。我明白的,U盘里有爸爸很多工作的资料,如果没有备份,后果是可大可小的。可我暂时没法确定我是否能把U盘找回来——年廿九了,打印店在中午一点的时候就关门了,说是要年初五才开门,况且,我也有可能把U盘落在16路公交车上了。我沉默着,任由爸爸生闷气。爸爸平时很少生气的,也从来不舍得说我一句。现在他一句话也不说,可见是真的生气了。我小心翼翼地,走路都不敢发出声音,吃饭时也一直低着头,连菜也不敢多夹。 一离开饭桌我便溜回房间上网,眼睛却一直主注意着门外爸爸的动静。过了好一会儿,爸爸走到我的门前,停了一下,没有敲门,也没有喊我的名字,只说了一句“九点钟到客厅开会”便走开了。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发了一会儿的呆,又回到电脑前。我给L发QQ说惨了惨了,我爸爸说要开家庭会议。L说不要想太多。怎可能不想,我的心就如一团乱麻,没有心思看电影,也没有心思看书,我不时地看表,看时针是怎样一点一点指向9的。
到了九点,我极不情愿地从房间走向客厅,爸爸妈妈弟弟早就在客厅里了。我准备去沙发的一角躲着,大气也不敢喘。忽而听见爸爸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看来你一分钟也不肯浪费啊。”
我愣住了。
我忽然觉得爸爸站在离我很远很远的地方,一下子变得好陌生,好陌生。这回,我真的不知道该把手脚放哪里了,只好站着,仰着眼睛,不断对自己说:“不要哭,不能哭,要哭也是待会儿的事。”
爸爸叫我说话,我胡乱说了一大通,说什么已经不记得了。那句话,无论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都足以让我哭一个晚上了。U盘还你一个就是了,一定要这么说吗?我以后做错事了,还能回家吗?
家庭会议是怎样结束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一转身离开客厅就泪流满面了。我回到电脑前,机械般地打字聊天。
L,你能很快地看见我发给你的话,却无法看见我掉落在键盘上的泪滴。
我一边打着字一边回想着爸爸那句话,眼泪止也止不住,这样的状态竟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我惊叹自己的流泪能力。
后来L打电话过来时已是接近十二点了。他大概相信我是真的在流泪了。
“你现在怎样了?”
我已说不出话,就算说也是很难听的了。只好在心里说,没怎样,没怎样,还能怎样?
“你理解一下你爸爸啦,U盘里有那么多重要的资料。”
理解,理解,所以我都没在他面前哭。
“你现在这样一句话也不说也不是办法啊。”
我知道,我知道,声音那么难听怎么说?
“不要想啦,你现在去睡觉吧,睡醒了再说。”
是了,是了,我去睡。
然后电话就挂掉了。我知道L的,像我其他的朋友一样,永远爱护我,可是从来不买我的帐,不把我当女孩子看。
第二天是大年三十,早上起来贴对联,贴完后,家里焕然一新了。天气哗啦啦的冷,我不太想动,眼睛很难受,可能是流泪的缘故。不过我总算知道了,眼泪和鼻涕真的是一起流的。爸爸忙里忙外的,还和我们说着话,好像已经忘了昨晚的不愉快。
我也想忘,可我的眼睛和声音忘不了——眼睛肿肿的,声音也嘶哑着。我怎么也不肯跟爸爸说话。鞭炮声从中午开始就不绝于耳,新年的钟声渐近,我心里却怎么也快活不起来。
不过还是要说,新年快乐。
倒计时结束后,什么烟花鞭炮的全部响了起来。我抱着一包瓜子,一边嗑一边懒洋洋地走出门去看烟花。身上是一件宽大的外套,一条校服裤,我趿拉着拖鞋,从楼下跑到楼上。烟花好多好漂亮,鞭炮声太大了,我都听不清弟弟说什么。我站在楼梯口,看着爸爸和弟弟点燃烟花,突然觉得好想笑,于是我就开始哈哈大笑。不行,笑得站不稳啦,我只好蹲下来,抱着瓜子笑。
我笑出了眼泪,忽然意识到我们其实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只因有时不善于表达,以至于会用错方式。爸爸其实只是怪我当时处事不灵活,要是我发现U盘不见后马上打电话给他应是可以很快就找回来的。而我,又不想因为这么一件小事惊动爸爸——二十岁的年纪谈不上自我,却很冲动,我只想靠自己的力量去解决问题,不到万不得已决不惊动爸爸妈妈。偏偏我们又都很倔强,说什么也不会道歉——有时候爸爸像是那个死要面子的李靖,我却像是那个要“削骨还父,削肉还母”的李哪吒。太关心,太在乎,太冲动——却没有用对方式,抑制不住怒气,就会变成对抗了。
八天后我去打印店取回了U盘。回来的时候我看见摆在文具店门前的山水画书签,这是爸爸喜欢的东西。我买了几张,和U盘一起放在爸爸的桌面上。我想,我们以后不需要家庭会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