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习惯,只要一看见母亲或者一听见她的声音,我就不自觉地想哭,有时连自己都未察觉,眼泪就悄悄地流了下来。母亲老是弄不明白,问我好好的,哭什么呀。
那会儿我正好迷着《红楼梦》,就正儿八经地跟她说,我这是在报恩呢,像那林黛玉将毕生的泪水都还给神瑛侍者般,说不定我前生就是家门口的一株小蔷薇,今世投了胎只为报答灌溉之恩呢!
旁人听了会笑一过,可是我的母亲到底和别人不同,她嘴上不说,却在博客里一字不差地记了下来,末了还捎上一句:“薇薇对于我而言,就是个小精灵,摇一摇小手指就可以让我很快乐!”
我常常光临母亲的博客。她写自家的花草,写自己的生活,字里行间充满了细腻的温情。我有时候在想,若是出生在富裕平和的家庭里,母亲或许可以成为一个诗人,就算比不上李清照那的才情,却也是不输给舒婷的。我这样讲的时候,她总像小学生一样红了脸,一边心里乐着,一边叫我别乱说。
母亲有三大爱好。第一个是花,尤其是君子兰。高三搬家那年,朋友送来两盆君子兰,她喜欢的跟什么似地,急急侍弄起来;我来广州读书,她最喜欢的就是这里的花市,特意托朋友买了好几盆铁树幼苗回去,挑了两株好的留在家里,其余的都情意绵绵地送了人,交手时不忘絮叨几句,这可是正宗南边带回来的,要好好养啊,似乎她和苗儿有感应,只要别人对小苗不好,她就会知道一样。
前几日,我正酣酣地午睡,突然接到她的电话,声音兴奋得不亚于当年听到我的高考分数。她说,咱家的君子兰开花啦,两盆全开可美了!怕我不能想象,她特意拍了两张照片发了彩信过来。我一看,两朵橘黄色的小花端端正正地从叶子中间探出头,可爱得像小外甥女马尾上的玻璃头花。说实话,我从没见过这样漂亮的橘黄色的花,鲜艳却不突兀,毛茸茸的花蕊从花苞中间伸出来,母亲说摸上去就像婴儿的小手,软绵绵的,还带着香香的花粉。后来,我查了百度百科,才知道君子兰开花极难,不怪得母亲那么高兴了。
除却养花,香水和丝巾是母亲每日必备的。她喷香水有自己的原则,一是味道要轻,二是要喷在衣领内侧。香水是给自己闻的,心情浮躁的时侯,埋下头轻轻一吸,头脑就会清醒,心也会慢慢平静,母亲这样说的时候,还一边比划着把瓶口对准我的衣服领口摁下去。我学着她的模样把鼻尖探进衣领,果然传来一阵香味,清新得像早晨的空气。而丝巾,对母亲的意义重大,她有许多丝巾,不同花色的,不同质地的,不同形状的,大多数是别人送来的礼物,每一次收到,她都会显得很惊喜。我第一次实习拿了钱后,也给她买了一块丝巾,墨绿色镶着规则不一的绣边,上面有缠绕的纹路,她戴着这块丝巾拍了照片传给我,像极了一位附庸风雅的艺术家。
花、香水和丝巾,母亲的爱好全部都是小女人该有的姿态,只是大部分时候,这些都被人们忽略了,朋友们只看得到她的精明能干,她的豪情洒脱,却忘了她也不过是个女人,一个需要被疼爱的小女人。母亲极喜欢“小女人”这个词,就是那些秀秀气气的女子,穿藕色衣衫,别青玉发簪,会做饭,会写字,安安分分地走在小街上,美好得像一阕宁静的词。可惜这样的景象没有在她身上实现,也没有在我身上实现,我晓得她心里的矛盾,既想我顺顺当当地毕业工作成家,又想我独立闯出一些成绩,纠结到最后就变成一句:“你自己决定吧,妈妈怎么都支持你!”。
我发觉我越来越想母亲了,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母亲的脸就乖乖地放在视频框里,时不时娇嗔地做个鬼脸,我心头一热,感觉鼻尖又酸了起来,她大概还不知道我一直都这样写我的梦想:“要赚好多好多的钱,给妈妈开一间小茶馆,种一院子美美的花。”
亲爱的妈妈,母亲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