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想一部小说的名字实在太困难,但又是至关重要。就如同人有名字一样,我绞尽脑汁后蹲在地上,看那桂花,香气诱来了很多虫子,残缺了很多叶子,就这样吧,《虫子先生》。主人公不是一条虫,却像虫一样生活,具体像条什么样的虫,不重要,我关心的是像虫一样生活的人遇到的残缺。如果我执意把生活或人比喻成散文,其实在我看来就是这样。你不是奥巴马,我不是毛泽东,我们的自传写起来不会惊天动地,另一个极端即单调乏味。然而该写的一串串却也串不起,一件件或大或小或喜或悲的事,只能像断线的珠点缀。那就是铺开一篇散文,散乱无章,韵味自在其中,生活还是人生,可否这样称呼。
世人常形容人懒得像条虫,然而他悠闲得也像条虫,也许虫不是懒,是悠闲,这样说,才不会惹起虫怒。悠闲需要理由,也需要成果来支撑。他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出理由,要是提及孤儿,因为无牵无挂,也就从人们的羁绊中分离出来,得到令人羡慕而又叹息的悠闲。至于他的成果,可以点出来的,除却他那些自成一体的杂文,还有张师傅真传的木雕技术和那间古老的木美斎。方圆百里,穿开裆裤的小孩,戴假牙的老人,都晓知。虽不作为名人或者地头蛇的形式,犹如地碑一样,有他存在的空间,成为群体中的一类,看似鹤立独行大家兴许叫他先生,既符合他身份又不过分,他本人也认为这个称呼可以作为掩饰内心粗犷的很好的一块盾牌,既然是大家赏赐的,他欣然埋藏了自己,并显得相当神经质。先生每天倚在老槐树发呆,比起到河对面找媳妇,他更热衷于这样,把眼神付诸水流。有个艺术生对着先生所处之境作画,大家都认为先生在做免费模特,还做得相当专业。画完一看,是条虫趴在叶子上,仰起头。众人不解,艺术生说虫子是在欣赏绿叶,等到饿了才啃下去。难道先生看准了漩涡会一头栽下去么?这不然,自此众人追称虫子先生。
那幅画的缘故,虫子先生第二天没有来到河边的老槐树,虫子先生有被识破的恐惧,他一直坚信他和这个自然是一体的,和周边的人只是单纯的交流。然而他的世界已经开了个洞,外界的光线让他感到刺眼,甚至是畏惧。街坊邻里的关心让他寒冷起来。
那条虫,那片叶,他决定辞去两个富家子弟的先生工作,关上木美斎。背起竹背囊,塞满的都是杂文和工刀。从老槐树开始,沿着河边,帆船顺着水流的方向,很多人在目送,有关心的,有不解的,有好奇的,包括那个艺术生,岂不知是他那幅虫子画改变了虫子先生下辈子的生活。反而,虫子先生离开是为了持续他的信念,就如不朽木,仅需换个地方,生命上尚能延续下去。要是离开的足够坚决就不会回头,纵使后方生你,养你,眷恋你的人在呼喊,前方才是虫子先生一个人能走下去的路,用他的话说是悠闲,他承认自己是虫子,但否认那叫懒惰。
虫子先生慢悠悠地走着,那似乎不叫离开,看不出悲伤的背影,嗅不出苦涩的味道,就当作是旅行吧!猛地吸了一口烟,吐出个蘑菇状,眼角还是偷瞄了后方熟悉的水土,眼珠在天空的不同板块上来回了几秒,确认把海陆空都克隆了一番,踩熄烟头登上帆船开始顺着水流驶去,那也算是一种方向,就让水来决定。直到天空披上彩霞,树木挂上轻霜,乌鸦发骚煽情,四周空荒,天黑了,到底还是人,还是得寻着到人烟的地方,物以类聚。虫子先生下了船,拿了竹囊。前面有条旧桥,牌坊上写着“辛村”,虽然彩霞都黑了一片,那二字涂了金漆,相当醒目,颇有气势,看来不简单。虫子先生饿得晕晕的,这时最想闻到食的地方,特别是牛肉拉面,加两只鸡蛋。加快了脚步过桥,身后一片黑冷袭来,眼前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虫子先生擦亮眼睛一头撞进了辛村。
咕咕响的肚子迫使他迅速找到一间面馆,
“老板,有牛肉拉面么?”
“不好意思,牛肉今天买完了,来个羊肉拉面怎么样?”
“那就羊肉拉面,快点吖,老板!”
“一碗羊肉拉面……”
“好咧!”
“先生,你的羊肉拉面!”
“真香……”虫子先生似乎想一鼻子吸进去,来个痛快。
“先生,听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老板可精明了,哈哈……先吃了,好饿!”
虫子先生一盖头,顾不上搭话了。
“那你慢吃吧!”老板还想套些八卦,遇着个饿狼,便觉无趣,说不准是来吃霸王餐的。退到柜台,时时盯着。
“老板,再来一碗,你店的面真不错。”
“好的……”
心想:这回还要亏个双倍的,在我地头耍流氓……哼!
“来了,热辣辣又香喷喷……”
“唉呀!怎么少了羊肉。”
“先生,真不好意思,羊肉没了!”
“怎么说没就没呢,老板,你安什么心不好,欺负一个饿得要死的人。”
“我说,你哪里人,吃霸王餐还这么嚣张!别赖死在我这,坏了我招牌。”
“哈哈……想不到被以为吃霸王餐,多少钱来着。”虫子先生随即掏出一百块。“毛主席看着呢!开玩笑。”
老板尴尬难堪,马上换了一碗满满羊肉的拉面。
“您看,先生,我老屠一介粗人,得罪了,这碗我请!”
“老板客气了,我是西部那边来的,漂了一天,饿得慌!”
“先生贵姓?”
“孤儿一个,大家都叫我虫子先生。”
“先生今晚哪里落脚?”
“还真没想过,只管填饱肚子。”
“呵呵……爽快之人,虫子先生不嫌弃,今晚屈居寒舍。”
“感激不尽。”
“那今晚就早点关门吧,反正这阵子客人也不是很多,帮我收拾一下可以么。”
“当然,今晚还得麻烦你咧!”虫子先生胡乱地帮忙了一会。
“老板,我先走了……”师傅解下围裙,随便打了声招呼。
随后,拉上铁闸,虫子先生紧跟着老屠脚步,老屠没有说过话,而且走得很快。这下让虫子先生纳闷了:这家伙该不会是想骗钱吧!抑或……宰人?越想越害怕,虫子先生停了下来,拉开了有一百米远,老屠才察觉。扭过头来
“怎么不走了,快点啊,都十点了!”
黑夜路灯下,长着厚须的老屠显得相当恐怖,至少这时在虫子先生看来,已恨不得拔腿跑了。老屠有点生气了
“你发什么呆啊!我不等你了。”
这句话倒使虫子先生放心几许,于是赶快跟了上去。
“踩狗屎了么?磨磨蹭蹭的,一个爷们!”
“呵呵,没有,没有,掉东西了!”
虫子先生很欣赏老屠的爽朗,同时感到愧疚,如何去算计一个人究竟还是不正确的。这一来一往倒也平衡了,这样安慰自己才不至于有负罪感。
“拐过前面的路口就到了。”
虫子先生没有搭话,乖乖地跟在后面。拐过那个路口,是个小屋村,迎面一个小男孩拖着只狗,跑了过来,还不如说是被那只狗拖着,抢先趴上老屠身上,像争宠的小孩一样。在虫子先生看来,这是多么幸福的一家啊!原来家庭也可以这样温暖的,虫子先生当然没有这样的体验,心里难免有些羞涩。
他们在小孩和狗的热情里进了屋,这是个有小花园的城中小房子,独立两层,感觉不错。令人诧异的是里面的设计是欧式的,很别致,真是外中内西。小孩和那只狗一直缠着老屠,转来转去。
“你要喝点什么?”
“想喝果汁。”
“白豆,给叔叔斟杯果汁来!”
小孩很听话的走去了厨房,那只狗也跑着过去。
“你孩子真乖!”
“噢……那小子,有客人在的时候才学得乖一些。”
“这样才像小孩?”
“是倒是……”老屠点了根烟,没再说下去,那薄薄的脸皮里似乎藏了不少秘密。虫子先生是识趣的人,也不会作个三姑六婆,套人家的家事,充满好奇倒是真的。
“你的。”白豆双手递过一杯果汁,又和他的狗玩起来。
“好小子。”虫子先生疑惑这工作应该是女主人操持的,身影都未见着,难道……
“白豆,和狗狗去睡了,我给你热牛奶!”老屠拉着白豆上了二楼。
“叔叔也一起嘛!”
“你先去。”虫子先生觉得自己的来临似乎给这小孩带来了些新鲜感。
虫子先生趁机大幅度摆动眼光,环视大厅,墙上钉着幅相,是个西方女人。自然有着西方女人丰满的身材,深邃幽蓝的大眼睛,锁在相框里慈爱的笑容,噢!屋子太大太冷清了,多么不相衬。虫子先生感觉那眼睛在看着自己,不觉有点阴森颤抖了一下,一口气把剩下的果汁喝了。老屠信步走近虫子先生,就在那西式软椅上坐下,点上一支烟,虫子先生就那次后没再吸烟了,因为有胃病。就这样两人对着,老屠好久都在腾云驾雾,无言,似乎要把自己麻醉在烟雾里,完全忽略了虫子先生,这位特别的客人。咚,咚,咚……直到十二点的时钟开始催促着夜深,老屠才从云雾里醒悟过来,像是噩梦被惊醒一样,一脸沧桑凝聚在刻画的皱纹上。虫子先生耐性很好,沉稳的人怕是闷惯了,形成的特点。等待老屠主人发话。
“啊!你看我,快睡着了,招呼不周,不要见怪!”
“你简直就是睡着了,恐怕还做了噩梦呢……”虫子先生开始习惯用这种豪放派的语言照应豪放如老屠的人。
“唉!这场噩梦做了多少年,谁又能把我拖出来呢,那个人都走了。”说这句话的老屠背后显得好有故事,虫子先生的聪明倒是让老屠舒心,信赖。
“哪个人……是那个人吗?”虫子先生转望幅画,稍有迟疑。
“已是故人啊……”老屠长舒一口气,站了起来,继续云雾。
“已经很晚了,先生就谁在白豆隔壁那个房间吧!这边请。”
“啊,好的!”刚到颈喉处,虫子先生欲问不能,况且漂泊了一天也很累了,留到明天吧,好奇心走不了的。
这是虫子先生离开的第一天,在西式洋房的床上,嘛啊嘛,软软的,却是叫人抵不到坚实感,对硬床板的怀念去到了对熟人们的思念,然而已经是不能倒退回去了,想想醒来又是怎么样呢!不敢再想,适应着这软床,慢慢地沉睡过去,带着疲倦。
咚,咚,咚……三点的钟声响起,异乡的半意识状态,这钟声来得更响亮,抑或说阴深。惊醒后想睡回笼觉,感觉更疲倦。但是有些杂乱的噪音,像是老鼠,又没有老鼠发出的声音那么利落。虫子先生越来越清醒,声音突然停了,也变得更静,突然变得可怕,终于按捺不住,虫子先生滚下床,轻轻地走上二楼,以估计是上楼传来的。走廊很长,共有三个房,中间那个门缝咧开,虫子先生说不害怕是骗人的,这样的场景总让人想到鬼故事之类,门开着窗帘在飘,突然冒出个曾经美艳的女鬼长发飘飘用假腔盯着你说:“你这个花心衰男人,我要杀左你,做鬼都要同你一齐,啊……”。其实以前虫子先生做老师的时候这样告诫他的徒弟经常说这样的故事。虫子先生还是装起了胆,虽然会冒犯到老屠主人,要是这样,就当捉老鼠吧!
虫子先生手指轻轻一掂,门顺着裂口滑开了,房内一目了然,翻倒的椅子上方,几个小时前还在自己面前吐雾的老屠,惊呆了虫子先生,此时的他已不是单纯的害怕,而是伤心。虫子先生没有碰老屠,马上跑回一楼,收拾东西,正要撒腿离开,因为这样的事情总是很麻烦的,而且恰好今天自己的到来难不成就是疑凶。对于这样的事情,清醒得很,狗狗吠了两声,虫子先生想到白豆,白豆都还在熟睡,他利落地抱起白豆背着,狗狗也跟了上来,没办法了,得赶紧出了辛村再说。
大概五点多了,天朦朦亮,虫子先生跑到帆船已经筋疲力尽了,白豆还没醒,狗狗也猛地吐着舌头。于是迅速放了帆船的绳子,虫子先生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没有叫醒白豆,找来一条绳子把狗狗绑在木栓,怕它掉水里去。
日出开始,天亮得很快。然而这天的日出再壮观,也融不进此时的心情,该是日出还是日落,虫子先生更希望是日落,在漆黑里好埋藏,尽管没有做坏事。
稍懵了一下眼,太阳已经蹦了出来,就像是从海里跳上天边一样。狗狗挨着船木柱已经熟睡了,再看看白豆,仔细看看才发现那混血的头发和肤色都是那么的特别,呼吸平静,还未醒来,要是醒了,该如何去讲明白这些本与自己无关却又紧紧拽住了自己命运的离奇的事,且说一个才十岁不到的小孩,更是无法阐明。一个不争不假的事实就是白豆和虫子先生一样成为了孤儿。
一个大孤儿捡了一个小孤儿,虫子先生想到这里,强颜笑了一下,出于戏剧化,还是什么,这个对于白豆来说悲情的时刻,虫子先生真的有点怪癖。转念一想,不对,白豆起码还有条狗,虫子先生瞬间又觉得自己可怜起来,自戚戚。该如何圆说才是当下,以及多了两个成员以后,往后该往何方流……
“叔叔……”白豆揉着眼睛坐了起来,“哇!坐船啊,坐船啊!”由朦胧到兴奋,对于小孩来说,这期间不用过渡,白豆出于无知的高兴跳得船都晃了起来。“爸爸呢,爸爸怎么不一起来啊?”
虫子先生迟疑了一下,他觉得尽管是小孩,更不必隐瞒欺骗些什么。“爸爸死了。"白豆呱呱的哭着“见不到爸爸了,爸爸不会说话了……”白豆其实不明白何谓死,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他知道爸爸死了就跟以前自己养的猫一样,死了,被爸爸埋进土里,不能一起玩,不能喵喵撒娇了。白豆的感觉只是到达这种程度。
虫子先生抱着白豆,小孩子就是不一样,总是能够哭得淋漓尽致,白海苍穹,旭日初升,这里却是泪水悲戚而下。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