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校园里的树,格外注意起来,慢慢地,便晓得了许多树的名字。我并不想做一个植物专家,很多时候,我只想知道它们的名字,它们的花期和果期,好时常去探望。每一次看到开花的树,心里便如朋友有喜事般开心,巴巴地去闻一闻摸一摸。即便是桂花,也是舍不得摘的,宁可每日经过时凑近去嗅一下便感到心满意足。
榕树自不必说,一入校门便是两排苍郁的小叶榕,每次走那段路的时候,我总喜欢抬头看树叶间的蓝天,好像在看曾经,又像是在看未来。走到十字路口的时候,左右便换成了高耸的白千层,据说它是广外的校树,广外的一份中文电子杂志,便是以此树命名。高中时,学校也有几棵,树干摸上去是软绵的,开始我以为这便是木棉,还觉得这名字形象贴切,到后来知晓木棉是那株开红色繁花的树时,才知道自己错了。白千层也会开花,开白色的小花,隐在细叶间,远远看过去,有种恍惚的平凡的美。记得大一时,有一回下午上完计算机课,走过二教四楼的走廊,转头一看,那一树的素色花儿,惊得我停住了脚步,驻足望了许久许久,才不舍地离去;还记得有一个早晨,我揉着朦胧的睡眼,从六教走出,站在通往二教的那个门口,一抬头,便看见了枝叶间的那些小小的花儿,心里一阵感动,那种诗意像一股清泉般,流入我欢欣的心脏。
还有一种树,校道上也为数颇多,那便是木麻黄。尤其是在通往图书馆的那条靠近相思河的路,一路过去,几乎都是它的影子。叶子是针形的,颜色如墨,灰蒙蒙的,在阴天更是骇人,可是,我却喜欢得紧,为它的特别,为它的深沉。其实,它的名字一点儿也不美,树干也不好看,可每次,我路过它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抬头,抬头看它朦胧的叶,似要陷进去般,无法自拔。事实上,我对它一点也不了解,除了知道它是木麻黄,知道它的样子,便一无所知,种子似乎是有的,并没有见过它开花,可我仍旧十年如一日般爱着它,用最深情的目光望着它,如对我的爱人。
第一次看见红豆树和相思树的时候,心里溢满惊喜,并不是它们有多特别,只为这两个名字,我已是激动万分了。相思树到没有多特别,种在相思河边倒是叫人忍不住将这二者联系起来,花也未曾见过,偶尔路过看一眼,淡如君子之交。而红豆树显然更得我心,树叶细小翠绿,望之如夏,秋季结的红豆更是可爱,鲜红如血,原来相思竟是这般炙热。今年秋,我跑到树下捡从果荚里掉落下来的红豆,看着躺在手心里的红色豆子,不禁露出了孩子般满足的笑容。
食堂门口有一丛像葱般的花儿,我也是近日才得知,它们叫葱莲,寓意形如葱般亭亭花似莲般玉立。我喜欢这个名字,更爱这些可爱的美好的花儿,当一片土地开尽时,我甚至觉得,它们不比昙花逊色,形容不出的美,描绘不出的雅,无法诉说的感动。
是否我太多情?这些数不尽的花木,不定期给我的惊喜,叫我不得不爱。芳香洁白的茉莉,素馨淡雅的玉兰,硕大娇妍的木棉,浓妆厚衣的美人蕉,灿烂明媚的黄槐,浅绿清幽的盆架子……让我想想,还有什么,对了,还有某个下午偶遇的鸢尾花,还有图书馆门口的月季,还有美人树那一树的粉色花儿,还有紫薇,还有蜘蛛兰,还有三角梅,还有七里香,还有姜花,还有紫荆。紫荆,是啊,我怎么会忘了紫荆,那是这个季节的灵魂。当秋风吹过秋雨落下,那飘飞而落的花瓣,不管是落到相思河给鱼儿做嫁衣,还是落到石砖上落到我的长发我的肩上,都能引我遐想。宿舍门口的那株紫荆树,我每回走过,都会小心翼翼地避过地上的落花,不忍踩踏,可终究,它们都会变成看不出原来形状的花泥,印在无数人的鞋底。我心里有着太多太过浪漫的想象,这样的花树,该有一个精灵守护,它就住在那个树洞里面,趁夜深人静时才会出来吸取月之精华;这样的花树,该有一个女孩儿在树下静静站着,等她的男孩儿,从远处走来。
这些花木,不知承载了我多少希望与幻想,我的喜与悲,我的情与愁,我心甘情愿把我所有的快乐都交付它们收藏,也虔诚地把我所有的忧伤放它们身上寄存。我不知道,当我注定要离开的那天来临时,我会如何跟它们一一告别,我自然不能如娥皇女英般挥泪洒竹成斑,我只希望,我会永远记得它们,并且在某年某月回来寻找它们时,仍能看到它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