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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不如旅行

文字:王颖 图片: 编辑: 发布时间:2014-03-26 点击数: 分享至:

 

    掐指一算,这些年确实去了不少地方。但是连爬趟琅琊山都得“被写”几千字游记的我,一旦没了逼仄,连笔头都懒得动了。
    我一向相信文字的力量。时间就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记忆再凛冽分明,也经受不住厚重漫长的打磨。或许上一刻因为在沙滩上偶然拾得的海螺而心花怒放,或许下一刻暮色苍茫中,面对一轮血色落日动弹不得。你以为这样的景象、这样的触动永生难忘,但不知觉地,飘飘荡荡地,那么多心动或魂灭的时刻,都随着潮水沉回大海。
    而真正的游记,应当是自然的,映照内心的。正如日记,是另一个自己在另一个世界的悄然成长。每一个字,每一句心情的描绘,都是风做的,是空气做的,透明、无形,却又无时不刻不在拂动着我们的羽毛。笔尖略略的停顿、落下,内心都是安宁并且思考着的。墨迹晕开的暗香,心事延展的轻响,记忆和现世的交叠……
    就这么老钟入定,坐在思想的洪流中,层层冲刷,抽丝剥茧,身体笃定而内心充盈。
    说到游记,自然也应当提提旅行那些事儿。这几天痴狂状地把毕淑敏的《带上灵魂去旅行》看完了。也或许是看得太贪,以至于接下来几天都陷在巨大的恍然若失里不可自拔。满肚子塞满了滚烫澎湃的共鸣,脖颈处却像卡着一块冰。
    盖伦格峡湾令人毛骨悚然的“山妖的阶梯”,阿尔卑斯山麓可爱傲娇的奶牛,哥本哈根神秘幽寂的古堡,安加拉河岸边馥郁的稠李树……看到神往处,几乎忘记自己还窝在重重书架里,一片狭窄困厄。
    在大学前,我甚至一次火车也未坐过,最远不过从滁州到南京。面对四方四正的地图,我常为那微不足道的一二厘米距离而心生卑微。因知道的渐多,看到的却少,并且不得不挫败地承认,我们每个人都是井底之蛙,所不同的只是栖息的这口井的直径大小而已。书中的一句话倒形容得透亮——生为夏虫,不可语冰。
    再后来,向北闯到了首都,抚过长城上棱角沧桑的青石,听见历史沉闷鼓槌的回响;向南坐在海陵岛的沙滩上,把一路贝壳和海风揽进心里;向西迎面撞上武汉煮沸冒泡的热气,日光蒸腾着,留下一片炫目光影;向东则迷失在鼓浪屿五天的大雨中,刻下一次酣畅淋漓的青春出逃……我想,每一次自由的旅行,都是一次心灵的垦荒,打破老旧的墙,窥见新的天地。


    毕淑敏在书中说,好的旅行应该如同呼吸一样自然,旅行的本质是学习,而学习是人类的本能。是啊,人的知识永远是不完备的。他无法知道一个地区或是一个时代,是否就是空间和时间的全部。既然生来就被时间推着,在长度上奔跑,何妨偶尔拨一拨方向,为了宽度而奔跑呢?
    说到这里,又会有很多人在心中把旅行和烧钱划个等号。忧愁是旅行的致命杀手,而最常见的忧愁往往来自这样的思维:把这笔旅行的钱省下来可以买多少斤米多少篓菜,过多长时间丰衣足食的家常日子。迅即地把诸事折合成大米的计算公式,来自温饱没有满足的农耕时代遗留下来的精神创伤。如果一辈子由着身体自言自语地说那些饥饱的事儿,一辈子也只能在肚子划出的半径中度过。你看世界,正如世界看你。
    对于那些辞掉工作环游世界的,又或者居无定所、扛个单反专职漂泊的,我自然是不敢苟同了。所谓城市冰冷浮躁,所谓现实灰暗乏味,但对大多数人来说,任你天花乱坠,生活依然是生活。我所爱的是,在身心困顿之际,约上称心的人,一起听着火车撞击铁轨的轰鸣,看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抵达陌生之地,不用导游和地图,不用电脑和网络,只是说着笑着,走走停停。慢悠悠地看,慢悠悠地感悟。
    据说古老的印第安人有个习惯,当他们的身体移动得太快的时候,会停下脚步,安营扎寨,耐心等待自己的灵魂前来追赶。我觉得此说法最有意义的部分,是证明在旅行中,我们的身体和灵魂是不同步的,是分离分裂的。而一次绝佳的旅行,自然是身体和灵魂高度协调一致,生死相依。
    旅行中我知道了人怎能骄傲,天地何其寂寥,峰峦何其高耸,海洋何其阔大。我们自以为遇到了惊涛骇浪拦住去路,被打击得心神俱碎,其实不过是湖面上微动的一丝涟漪,风过了无痕;我们自以为功成名就,内心膨胀无法收敛,也不过是吹足了气的牛蛙,依然只能在井底蹦跶。《致青春》中说,爱一个人,应该像爱祖国、山川、河流。我突然想到,敬畏生命,应当像是敬畏祖国、山川、河流。当你置身其中,被这种静默的浩大和庄严包裹,会看到自己在襁褓中的模样,会清晰地听到心中某个被困顿的锁,咔哒一声,打开了。    
    旅行中我也知晓了死亡原不必悲伤,因为你其实并没有消失,只不过以另外的形式循环往复。如果能够游离在时空的屋顶,我想知道千百万年前的自己,可曾想到过什么做过什么。是一粒粗糙的砂,还是沙漠深处一段荒凉的风声?旅行让我目睹,在我没有降生的那些岁月,大自然盛大的恩典和严酷的惩罚。因为生命本是宇宙中的一瓣微薄的睡莲,终有偃旗息鼓闭合的那一天。死亡是节点,不是断点。当死亡一定要降临的时候,就像一株芦苇扑向大地,就像一个婴儿的诞生,是一种水到渠成温柔淡定的熄灭。
    或许,我曾做过树我曾做过鸟。我曾做过金色的麦穗和蓝色的矢车菊。我做过乌云铁青色的边缘,我做过鲤鱼水泡似的眼睛……千百万年后,变成一叶旅途中的云吧,心中盛满一个完整的世界,和一个重要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