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

                ――代《水泥桶里的一封信》中的女工致恋人

 

恋人啊

你就这样匆匆走了                 

整个身躯  整个灵魂

被黑色的狱火炀烧成水泥

只留下萦绕耳际的那一声诅咒魔鬼的惨叫

只留下血渍斑斑的这一角破碎的衣片

恋人啊

我又该如何为你送行

 

恋人啊

你飘泊在何方

在东边  还是西边

在近处  还是远方

一切有水泥的地方

你在那里  又都不在那里

恋人啊

我又该如何为你祭奠

 

恋人啊

你知道吗

你手指的温暖

还久久地留驻在我的发间

你热烈的体息

还紧紧地拥抱着我的腰肩

你挥洒的血汗

还深深地浸透着这一角衣片

 

然而

你却不能穿上麻衣

你却不能纳进棺柩

你却不能安息在大地的怀里

于是

我只好

为你密密地缝一口布袋

缝入我的熠熠炽爱

缝入我的涟涟血泪

缝入我对食人魔鬼的熊熊仇火

 

恋人啊

原谅我此时的柔弱

收下这口布袋

权当是为你的饯别

权当是为你的葬礼

 

恋人啊

在心间

我已为你

修立一块永恒不灭的墓碑

在人世间

我将替你

挖掘一个埋葬群魔的坑坟

 

（背景介绍：《水泥桶里的一封信》是日本著名无产阶级作家叶山嘉树（1894-1945）的成名短篇小说。小说的概梗是这样的：主人公——倒水泥工人松户与三有一天发现了一封藏在水泥桶里的信。信是一个缝水泥袋女工写的。她在信笺中哭诉了她的情人掉进粉碎机里碾碎，又被转窑烧成水泥的悲惨遭遇，并希望看信人告诉她混合着恋人血肉灵魂的水泥的下落。与三读罢信后说：“真想喝他个酩酊大醉，把一切都砸个稀巴烂！”）

  

 

                                          朱砂　　　　　　　　　　

 

今夜的白月

那是你吗

我远行的女孩

我望见了她的忧伤

我闻见了她的轻泣

那可是你

我远行的女孩

眉心待点的朱砂在黯然啜泣？！

 

十年如故的思愁念绪

汩汩淌落成一挂飞瀑

从这轮行空白月

也从我的心灵幽谷

 

躺在你盈盈柔柔的目光里

我的整个灵魂

碎了

碎作无数纷飞的血红的光子

朝着你飞奔而去

抚贴着你　冰冷的脸颊

拂拭着你　阑干的泪痕

吻红了

吻红了

我的女孩

你眉心啜泣的朱砂

 

于是

今夜的月亮

是滴红的朱月

那是我和我的女孩

千古的传奇

那是你的

也是我的

镌刻在灵魂深处的

永恒不灭的朱砂

 

 

 

                                          望星

　　　　　――致我的父亲 

今夜无星

云沉沉如重铅

月朦朦似灯影

雨将临

 

今夜无星

父亲啊

你又泊在何处何方

 

六岁时

我数着星星

奶奶说

人去远行

便化作一颗星星

父亲啊

哪一颗星星是你

 

十一岁时

我寻觅着星星

母亲说

在星星的眼里

地上的人也是星星

父亲啊

你在冥冥中守望着我吗

 

二十岁时

我凝望着星星

我对自己说

无论昼夜辰节

无论风霜雨雪

星星永远在那一隅

父亲啊

我如今一仰望星空便看见了你

 

今夜无星

风飒飒乍起

雨漱漱飞落

夜已阑

 

今夜无星

而我

却望见了星星

在梦里

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