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1977年恢复高考后，每年的七八月间，是全国高考及各校录取工作最繁忙的时间，它牵动着千家万户，事关广大考生的命运前途及其家庭的利益，也是社会安定以及国家培养人才的长远大计。它是政策性很强而又严肃的工作，那些年，我校都面向全国招生，并留有15%的比例专招“老，边，少，穷”地区的考生。照例每年都派人员分别到相关各省去录取新生。一九八八年，我被派到贵州选录四名新生。凭着多次到外省招生的经验，开始我以为此行任务不算难，可是实际操作起来就很有挑战性，来不得半点草率，必须体现党的政策，贯彻公开，公平，公正的原则。

记得那一天，刚走出贵州机场，我就被三个陌生人拦住，问：“是广外来招生的老师吗?”然后不由分说就“热情地”拉我上车，说是“一路劳顿，请到咱家先歇一会”。起初我还以为来者是省招办的人，但很快我就警觉起来，连忙谢绝他们说：“请原谅，我不能到考生家里，我必须先到省招生办报到。天下父母心，我有体会，请放心，我会照章办事。”为了脱身，我说：“你可以给我条子，姓名及考号，我会关照些的。”摆脱了纠缠，我到了省招办安排的招待所。这些人是怎么知道我的情况的呢?当晚，我和暨大的招生人员谈起此事时，他说：“他们先通过在暨大的熟人了解该校派去的人姓甚名谁，再间接从他打听到广外派的是何许人的以及航班等。”啊，真高明。

招生人员进驻的地方其实是一个四周环水的小岛，那个年代未有手机，头两天的黄昏时分，考生家长都隔着七八米宽的河沟向这边喊话。

次日早餐后相关人员进场看考生档案，按入围上线1：1.2抛出的资料供审录。当我细看一位女生的档案时不禁欢喜。因为在校她品学兼优，本次本科成绩也很不错，再细看她的体检表，却在身高这一项发现有很大的疑点。原来她高中阶段头两年，身高偏矮，临高考时一下子长高十多公分，这可能吗?如果实情如此，也可算是基本符合我校对女考生的身高要求。如果虚报，怎么办?当时我记得学校对男女生的比例及女生的身高有要求，即在录取新生时，男女学生基本同等条件下，多挑选男生;在身高差不多时，女生之间择优录身高者，最矮必须1.5米以上。再看体检表所载的考生单位远离贵阳近百里地，要去核实是不容易的。那地方僻远，交通不方便。整个上午，我仔细看完三份符合录取的考生档案，把其余的退回档案室。而这位女生的档案我却不忍退回。午休时，我为此伤透脑筋。我坐在木沙发椅上闭目思考这件事，脑海里浮现贵州崎岖的山路及路边零落的石片瓦屋，还有挑担的勤劳的妇女及其矮小的身影……想象中，这位女生可能来自这里。她是否能被录取，不但对她的前途，对她的父母来说，关系天大。尚在我手中的这份档案无论如何都没理由退回去。身高再矮也不能剥夺她上大学的神圣权利。想到此，我就连续签发了包括她在内的四个考生(三女一男)的录取通知书，交由贵州省招生办寄发。

按惯例，新生入学前要体检复查。这位女生身高如实登记不妨碍她注册入学。无独有偶，这一年我从贵州招来的另一位女生，入学体检复查时，检出患急性肝炎。我怀疑有人在体检表上也做过手脚。可是当时没看出来，是我工作上的失误。似此情况，按规定必须退学，回家治病，一年后若康复才可复学。该生是独女，其父是体育教师，其母是剧团演员。这突如其来发生的事也使我为难。我和年级辅导员商量后，立即送她去传染病院留医;通知其母来照顾;让她妈来我家为她做营养餐;安置她妈临时住在宿舍值班室。经过一个多月，终于控制了病情，转急为安。在隔离接触防止传染要求下，回班正常学习生活。后来在招生工作总结汇报会上，我向主管的领导说明有关的紧急处理经过后，得到领导认可。至此，四个贵州新生分别注册进入英、法、德、日四个专业，为人民为祖国而发奋学习，学成回报社会，报效祖国。

（本文作者彭国柳为广外退休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