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离开我已经三年有余了,每每回忆起他老人家的音容笑貌,我的眼睛总会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爷爷九十岁的时候身子还挺硬朗,经常拄着拐杖去村口柳树下唠嗑。柳树下的大石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成了村里老头老太们的聚集地了,他们经常聚在那里一起拉拉家常,侃侃以前的岁月,所谓的“the good old days”。以前住家里的时候,每天一到吃饭时候妈妈总会吩咐我去叫爷爷回来吃饭。每次,老远就可以听到他的声音,他讲话很夸张,还常常伴有手势,讲到起劲的地方他会兴奋地站起身来,笑得前仰后合。
爷爷没有受过什么教育,他们那个年代,日子过得艰苦,家里很穷,能吃饱就很不错了,更不要提上学了。他八九岁就随着家乡的“马帮”去外地做生意去了。他极其喜欢跟我们讲年青时候的事情,他们“马帮”的生活,途中的遭遇,坎坷的生活……他每次都讲得很投入,很激动,总是笑得像个小孩一样。爷爷好像从来就不会停止对以前岁月的追忆,总是不厌其烦地重复跟我讲那些已经讲过很多遍的故事。听了上句,我就知道下句讲的是什么了,我总会抢着说:“爷爷,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给我讲的故事,爸爸早已听过了,也是烂熟于心的,不过,没逢爷爷讲故事,爸爸也会听,很认真地听,好像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在听神父讲《圣经》。
爷爷不识字,但是,他很喜欢看我做作业。他会悄悄走到我身后看我抄写课文。虽然目不识丁,不过,他每次总会嘀咕着:“这篇写得好!”或者说:“好好写啊,怎么字都写歪了。”上了岁数的爷爷,晚上总是睡不着,而白天就老爱打瞌睡,他经常在沙发上一靠就开始发出轻微的“鼾声”了。有时候,正跟我聊天他就睡着了。还记得有一次,我跟爷爷坐在沙发上聊天,聊到一半,他就睡着了。我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过了很久,他醒了,很激动地跟我说:“我梦到我爹了,他让我上学了……”,然后,就向我描述他的梦境。看着爷爷开心的模样,我也跟着高兴;不过,又想想,好心酸,他以前为这个家东奔西跑,操碎了心,现在的“读书梦”,已经成为天方夜谈了!爷爷,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小老头”,只要我甜甜地叫他一声,他就会开心的合不拢嘴,露出他那掉光牙齿的牙床……
爷爷是一个很可爱,但是脾气有点怪的人,他一向很疼我,总是把最好的留给我。爷爷的房间里有一个雕花木箱,平日里,他总喜欢把姑姑,叔叔们孝敬他的好吃的放进箱子里。然后,等我周末回家,他再捧给我吃。他总是说:“读书很辛苦,多吃点才聪明。”还记得,高三那年,为了努力备战,迎接“黑色六月”,好几个周末都没有回家。有一个,偶尔回家,爷爷马上把我唤到他房里,让我坐下,然后从他的箱子里面摸出几个快坏了的芒果。爷爷知道我从小爱吃芒果,所以特意留着等我回来给我吃呢。看着爷爷笑得眯成缝的眼睛,我的喉咙好像被雨刺卡到了,涩涩的,痛痛的……
在我大一上学期的时候,爷爷永远的离开了我,令我遗憾的是没能见上他最后一面,甚至连他的归去具体时间也是放假后回家才知道的。爸爸说爷爷去得很安详,他好像有预感一样,把全家人都聚集起来……他还再三叮嘱爸爸不要让我知道,他不希望我山长水远地从广东跑回去伤心。不过,这确实成为了我永远的遗憾!
我听说过,人去世了会变成灵魂守护着他爱的人。我知道,爷爷是很爱,很爱我的。我不知道他会不会经常从云南跑来广州来看我呢?如果来的话,他需要坐火车吗,还是坐飞机,或者像神话电视剧里面那样,一变身,转眼就到了呢?不知道哦,也许,现在,他正站在我的身后,说:“孩子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