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来广州的时候,看到几乎所有人都把背包放在胸前,觉得好奇怪。广州人的审美情趣就是不一样,竟然以走起来像孕妇为美。渐渐的,直到我也成为“孕妇”一族,才明白其中的真意与无奈――原来是防偷。
随意翻开一张报纸,总能找到很多关于偷抢诈骗的新闻,我也不知多少次倾听朋友被偷被抢的哭诉了,每次出门前总被姐姐无数次地告诫千万不要跟陌生人说话,千万不要去人少的地方云云。我从来都不以为意,或者说不愿相信。世上哪有那么多自私自利的亡命之徒。直到亲眼目睹才知道姐姐的千叮万也嘱并非没有理由。
这是在车上,我前座有一个女孩在聊电话。车停之时,上来一男子。他径直走向女孩,突然伸出双手夺机就逃。我整个人不知是惊傻了还是吓傻了,竟发不出半点声音。那女孩也一样,好几秒后才突发尖叫,随后哭了起来。全车人适才回过神来。透过玻璃往外看,却已是人面不知何处去,少女依旧抹泪痕。我的心情不知该用什么形容,一忽儿悲,一忽儿喜的。悲的是这种没良心的狗东西何以还生存在这世上,这么娴熟,该是害了不少人吧;喜的是他只抢了手机,并没有伤及姑娘。看到很多报道说某某某某深夜回家,路遇歹徒,脑袋给敲晕钱物被抢走。有的醒来了,有的成了植物人,有的却不幸归西……留给人怎样的悲哀与惊恐。如果一个人就这样不明不白地丢了性命,那算起来那些病死的倒幸福多了。至少他们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走,也有机会跟亲人永别。
车上经过这点风波就再也静不下来了,大家都你一言我一语地讲起各自的遭遇来。有人说自己有一次坐在窗边,窗开着,当他拿出电话刚要打时,一只手突然从窗外伸进来就把手机给抢走了,自己人影都没见着。有人说她提着包走在大街上,一辆摩托车经过,包就被抢走了。有的说他深夜回家刚出公司大门就不幸被绑进一小车,钱物掏光不止还因为拒绝说信用卡密码被狠狠揍了一顿……一件比一件传奇,我还当在看电影,却发现这是实实在在发生在我们身边的事情,心不由地揪紧了。说这些事的乘客却似乎并不怎么伤心,也许是习以为常了,甚至在他们的口气里还不时流露出庆幸的喜悦。是的,没被杀掉着实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我想大家也都想开了,一年拿几百块钱“孝敬”一下这些地痞流氓算了,只求能留条命就好了,想到这,我的心揪得更紧了。其实是我们自己在害自己,是我们纵容了这些坏蛋。如果每个人齐心协力反抗,这些过街老鼠岂有容身之理。问题是我们都做不到人人喊打,一句喊都没有。偶尔有几“愚钝之人”呼吁几下,没有得到半点回声,却被歹徒威慑,恐吓以至杀害。不是有报道说歹徒在众目睽睽之下拖乘客下车,司机置之不理扬长而去吗?悲哀,人们竟然自甘被一群乌合之众主宰,我想今后会有更多的人愿意从事这门“光荣的职业”,它能不劳却轻易有大获,何乐不为呢?
车内的气氛越来越激烈,大家争先恐后,不甘示弱,一个比一个说得恐怖。也有人安慰那姑娘。耐心地教育她以后怎么做怎么做才能躲避这些凶手。我发觉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甘愿扮演鸵鸟的角色:恨不得把自己安置在一小小的自以为很安全的角落里,一味得妥协退让。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发现这些王八蛋无孔不入,我们也不再有退路,于是自我毁灭的一天也就到来。最后一长者摇着头,慢条斯理地说:“唉,如今这世道,没一个地方是安全的了,我的朋友在家里都被抢了……”这种让人心惊肉跳的话也说得出口?真的完了,完了,连家都让人惶惶不安了。我正要听他细细道来,却要下车了。我悻悻然,这么新鲜的故事却没法听……
下车后,一阵阵恐惧感毫不留情地袭向孤零零的我。望着寂寥、空洞、狭长、弯曲的小巷,我第一次感到害怕、无助。路边的树木在冷风的肆虐下惴惴发抖,影子在地上做着怪样,阴森森的。白天的人流,车流,闹哄哄的音响声都没影了,一切归于沉默。只有远处霓虹灯闪闪烁烁,似乎在讥笑惊魂未定的我。很奇怪,在家乡即使深夜在外独自散步,也并不觉得害怕,而在这据说有很多故事的惶惶之城就不得不怕了。
我抓紧包,鼓足勇气,终于向姐姐家奔去。我想若是给别人看到这架势,多半会以为我手中的包是赃物,而我,名副其实一江洋小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