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天气最是敏感,总能及时体察人的内心。往年冷雨连绵,霉烂的心情还未来得及晴朗,这个冬天的寒冷就随风潜入,干燥得让似乎愈合的伤口开裂发疼。可能是泪水过多的缘故吧,流走太多温润心灵的养分。有人说,一个女人用在每个男人身上的泪水是有限的。当你发觉自己枯燥得像久旱的稻田时,那些要流的泪水很快就会流完。
这个假设很合理地成为美丽的谎言,将要欺骗着我,度过22岁余下的两个月。我想,只有文字可以充当一天八杯开水的作用吧,好让我在未知的冬天,找一个足够稳妥的避风港。我想,冬天出生的孩子就注定怕冷吗?为什么我的手脚总在黑夜冗长的季节冰冷如霜?为什么幸福的碎片洒落一地,总在旧伤复发的夜深,刺伤宁静如雪的思绪?而这一切都需要弄个透彻吗?远离数学太久,我竟然忘记,世界上还有一个答案,它叫无解。
于是,触手可及的记忆,在一夜西风中,蒙上飘然遗落的灰尘,纠缠不清的问题没有流水的冲刷,就地沉淀,缓慢冻结。儿时极度厌恶作文的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对一个在课室里洋洋洒洒写作的人一见钟情。高中时看了一部电影叫《周渔的火车》,里面有这样的台词。男主角问:“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的诗歌?”女主角说:“我喜欢诗人。”本来匪夷所思的情节竟然不知不觉渗入平凡的现实生活。原来,小说和电影都是作者的一把心酸泪。与其说生活戏剧化,不如说戏剧生活化。原来,千回百转的折磨,只有提炼成文字,才足以抚慰无法挽回的过去,安慰日夜呐喊的灵魂,救赎不再美丽的错误。对于一个热爱文字的人来说,无论怎样的经历都是有价值。莎士比亚曾经说过:“没有比服侍爱情更快乐的事。”他也说过:“天下再也没有比爱情的责罚更痛苦的。”因为爱情的责罚,我开始用文字诠释爱。在爱情里,我曾经彻底迷路。正因如此,所有的过去都将逐渐成为清晰可见的文字,仿佛是一盆不灭的火焰,把血红的往事缓缓燃烧,温暖不可预测的寒冷。
还记得往年冬末那场可怕的风雪吗?至今,茫然等待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是啊,我几乎逢人就说,广州,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地寒冷。那时每一个正在感受灾难的人,都前所未有地虔诚,祈求东风的眷顾。小时候,每次考试,每次远门,奶奶总会在菩萨前烧拜佛,保佑我的顺顺利利平平安安。长大后,为了不再让衰弱的老人担心,我学会隐瞒。从此,儿时积攒起来暖得可以融化一座冰山的祝福便成为身上唯一的平安符。在这里,有千千万万的打工者背井离乡,他们也像我身边的好朋友,把辛苦赚来的钱迫不及待地寄给远方的父母。为了一份奢侈的归宿感,他们在人潮汹涌的节日,长途跋涉不辞劳苦赶路还乡。我亲眼见过一个衣不蔽体瘦骨如柴的民工,在路边的电话里大声告诉父母,他在这边住好吃好。城市里,我目睹太多的不公和眼泪,为了换取一顿半冷不热的饱饭,忍受屈辱挣扎求生。他们的生存保障是意志,他们的生活哲学是坚强,用没有脾气的沉默艰苦跋涉,从不言弃。除了天灾,我们一生中还会遇到多少的风雪?人生苦难重重,除了选择爱与乐观,我们无能为力。
我不知道文字将在我的一生中上演着怎样重要的角色,正如我从未得知命运要如何带走我深爱的人。但如今,我不再紧张不再失望,因为一个人在痛苦中失去必然会用进步来补偿。我始终相信,拥有善良,我永远是上帝的宠儿。每当我用文字耕种生活,便感到了自己确确实实地存在。我孜孜不倦地追求理想,曾经认为失去理想等于失去生命。但是,我从未想过,如果有那么一天,当不幸降临,我将如何面对不曾设想过的人生。假若我不能说话,无法从事梦想中的职业;假若我失去双腿,无法用足尖舞蹈;假若假若……在这个世界上,于我来说,只有文字是最可靠的归宿。那么,到时候,我会把活下去作为余生的梦想,把文字作为生存的见证,即使终有一天它会湮没于时间的河流。因为,文字是上帝赐予我的礼物,在人间最优美动人的礼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