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反复做着这样一个梦,其实很多年前它并不是梦,只是渐渐的我却只能在梦中才能想起它。
我梦见家里的老屋,很老很老的那种,是我小的时候住过的。它还是很多年前的那个样子,看起来颓圮不堪,却又显得生机盎然。尽管多年来,岁月一直像个顽皮的孩子,无事就为它抽去几片青瓦,或抹上几抹沧桑,但它,就像一位慈祥的爷爷在逗弄着淘气的孙子,而在这逗弄中,显得越发精神矍铄。
我梦见自己仍然住在这样一个屋子里。早上,不小心从瓦缝中掉落的阳光将我唤醒。然后,在睁开我朦胧的睡眼之前,我闻到重重的,夹杂着露水和青草气息的空气。于是站起身,我走到外面去。近处的林子里,有鸟儿在唱着动听的歌,是在为我,还是为早起劳作的人们?远处,群山还隐匿在薄薄的雾霭中,展现着它们那媚人的神秘。初生的太阳那温和的光线在那雾霭中穿行着,在空中留下耀眼的印记,仿佛绘制了一幅美妙的印象画。还有那池塘上蒸腾的水汽,要是有几只白鹭在此时飞过,将是多么美妙的一幅“寒塘鹤影”啊!
渐渐的,阳光变得强了。山峦也慢慢褪去它们那最后的神秘,将整个自己放在了人们面前。那么苍翠,那么伟岸。当雾霭完全散去,我开始可以看到田野里的苗叶上悬挂着的懒懒的露珠,她们似乎假装着还没醒来,却又把阳光紧紧地抓在了手中,不然,那闪闪发光的东西,是哪里来的?
当我终于把眼睛拉回到自己身边,发现,脚下的草地已经变得如此干爽,于是情不自禁的躺下去,回忆一下刚刚看过的一切。阳光轻轻的撒满我的全身,温暖,舒适。望着蔚蓝的天空,天空里轻柔的浮云,以及浮云旁不时出现的鸟的掠影。想一想将要到来的一天的生活,心里充满的,不是幸福,还能是什么?
每当我从这个梦中醒来,我都会轻轻的微笑,因为我知道,有一个人,和我一样的,也曾经做着相同或者相似的梦,他说:我多么希望,有一个门口,早晨,阳光照在草上| 我们站着,扶着自己的门扇,门很低,但太阳是明亮的|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土地是粗糙的,有时狭隘,然而,它有历史,有一份天空,一份月亮,一份露水和早晨|……|墙后的草,不会再长大了,它只用指尖,触了触阳光。
那个人,叫顾城。
然后,我便忍不住想要将这个梦延续,以我的想象,以及梦中延续的那份心情。
我想,现在,阳光已经铺满了大地,于是,我轻轻的走进屋子,温柔地唤醒睡梦中的妻子,就像阳光唤醒我那样。然后是孩子,如果有的话。然后,挂着最灿烂的微笑对他们说早上好。接着,我们去梳洗,在刚刚睡醒的那个池塘里。然后回家,共同准备一份温暖的早餐。我会在早餐时看一份报纸,并为他们讲述刚刚我看到而他们没看到的,在他们起床之前的,那些关于雾霭与山峦、露水与青草的故事。告诉他们,那是怎样一幅美好的景象。如果他们愿意,我会承诺,明天,在阳光刚刚唤醒我的那一刻,我将唤醒他们,与他们一起,体会一天中,那最最美好的时刻。
吃完早餐,孩子,或者去上学,或者,让他在门口的草地上肆意的玩耍。而我们,开始一天的工作,或者在某个小小的山岗,或者在某片小小的菜畦。出门之前,我们会看看厨房的菜架,看是否需要在回家是带回更多。
中午,当太阳骄傲的挂到天的正中央时,我们回家,带着半日的辛苦与喜悦。我们做饭。菜,是刚刚从菜畦里摘的;柴,是刚刚在山岗上拾的。然后,希望能在家度过一个温暖的下午,在门前读一本珍贵的书,或听几段优美的音乐。
在某个特别的日子,我们打很多电话,给那些与我们血肉相连的依靠,以及那些我们命途中不断跳跃出现的温暖。告诉他们,我们是怎样地希望他们幸福,就像我们希望自己一样。
这样,当太阳玩耍得疲惫就要回家时,我们也开始收拾一天的心情。簇拥在餐桌旁,我们各自谈论着一天的收获,抑或是选一个思绪万千的时候,将自己的每一天里所有的温馨写在纸上,寄给那些我们一直默默挂在心上的人们,他们,还有她们。对他们说,这是我们的幸福,也希望,是他们的。
如果是晴朗的夜晚,我会想和家人坐在门前的草地上,看银河在空中铺展仿佛晶莹的流苏,听草丛中的虫鸣诉说自然的悸动。如果季节刚好,我会对孩子将那些美丽得如同梦境般的童话,关于遥远的星辰,以及咫尺心灵。我要让他们在甜蜜中睡去,正如他们在阳光中醒来一样。然后,伴着安静的夜晚,我们将共同等待,又一日的来临……
或许有一天,会有人问我,是什么,给了我对这种生活的渴望。我会对他读一首诗,温暖的,让人不得不去追寻的诗: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