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港，有个妙女子被人称作“文妖”。

　　她就是李碧华。

　　第一次接触她的文字是初中的事了，朋友推荐了一本《青蛇》，盗版。粗读简介，只觉是后人翻新白蛇传，换个角度，新瓶装旧酒。过了很久，待到闲时细细翻来，竟越发欲罢不能，故事不长，可我看出一身冷汗。

　　神话。杭州。西湖。

　　岸边烟柳画桥依旧柔情缱绻。

　　二蛇降世，白素贞初遇寥落书生许仙。

　　许仙在柔情款款的面具下伪装着七分怯懦三分精明，白素贞爱上了此等凡夫俗子，难料他羽翼渐丰，喜新厌旧，对小青青眼相加，意图享齐人之福。

　　小青呢，不再是那个在白娘子身后淡然浅笑的影子，她娇憨而狠辣，碧罗青衣，莲步款款，在许仙和法海之间徘徊不定，成为男人们甜美剧毒的梦魇……

　　故事最后，人与妖的界限在贪嗔痴慢的纠结中轰然崩溃，白蛇脱胎换骨，临河产子；法海水漫金山，杀人无数；而许仙惊惧交加，藏身空门。白蛇被永镇雷峰塔下。青蛇心灰意冷，将许仙一剑穿心，从此隐没于明山秀水，绝迹江湖。

　　文中有一绝句：男人爱你时，你便是他心头的朱砂痣，将你捧在掌心；不爱你时，你只是那碗底的饭粘子，弃之犹恐不及。

　　原来天荒地老，才是一场笑话。

　　那时纯情如我，只觉得李的文字像一把刀子，一刀一刀剃开情爱温存缠绵的血肉，把读者温柔的凌迟，让你如上瘾般痛苦着，并快乐着。

我后来知道，李碧华永远不写童话。

　　从《霸王别姬》到《梁山伯的自白书》，从《川岛芳子》到《胭脂扣》李碧华的行文永远浸淫了世俗男女的妖气，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人性的欲望尽情地裸露在纸上。她笔下的情爱永远是不洁的，却偏偏成了万黑从中的一滴血，纯粹而妖艳，萦绕了“奈何花落去”的怜悯。

　　李碧华就是那双世俗后的冷眼，亮如妖鬼，可她从不批判，只是笑骂着，讲一个尖酸刻薄却原始本质的故事，在告诉你，人性如斯，君奈若何？

　　而我，更喜欢她的人，李碧华调侃人生：七成饱、三分醉、十足收成；过上等生活、付中等劳力、享下等情欲。读她的文字，人愈发看不透她有几层心机，只觉得一个女人聪明到这个份上，实在是成精了。

　　她实乃“文妖”，红尘之中，灼灼其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