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玉色的中天里,那些闪闪烁烁的星群,有你的眼睛存在:因你的眼睛也正是这样闪烁不定,且不要风吹。
在山谷中的溪涧里,那些清莹透明的出山泉,也有你的眼睛存在:你眼睛我记着比这水还清莹透明,流动不止。”
这是沈先生《西山的月》里头的开头几句,我是极其喜欢的,读着读着好似自己都躺在了山涧旁的草地上,听着溪水儿叮咚作响,看着点点星光,心中涌起了一阵莫名的感动。不是因为那透明的风景,只为那一方青玉色夜空,不晓得先生是怎样想到用这个词语的。
青玉色,纯净又带有些幽怨的颜色,似乎染在玉器上的古老灵光,经过了几个世纪还是透着淡淡的典雅。我自以为每个人都是有属于自己的颜色的,而沈先生就该是这样的青玉色,典雅又不失朴素,有着自己的性情,自己的喜爱,自己的思想。他的一生大抵都过得好似这淡淡青玉,恬淡却又不失光彩,厚实却不平庸,我这样夸赞先生是有缘由的,这大概要追溯到我第一次读沈先生的文章说起。
那约摸是高一的时候,九、十月的光景,只记得清晨开始偶尔有凉风吹过,天也渐渐黑的早了。我那时是带着极其郁闷的心情进入那所高中的,中考的失利让我一下子摔倒了谷底,沉默了,不光是我的语言,还有文字,一度那么热爱倾洒激扬的文字,那时却再也提不起笔来。直到那一天的语文课,我们的永远透着书香气的语文老师让我们闭上眼睛,她说,我给大家读一段文章。
“有一小溪,溪边有座白色小塔,塔下住了一户单独的人家。这人家只有一个老人,一个女孩子,一只黄狗。小溪流下去,绕山岨流,约三百里便汇入茶峒大河。……溪流如背弓,山路如弓弦,故远近有了小小的差异……”
当时就被迷住了,“一个老人,一个女孩子,一只黄狗”,脑子里立马就开始想象着这该是怎样的一幅画面。怎样的老人,是否是老眼昏花,手持拐杖?怎样的女孩,是否是绑着两根麻花辫,一脸青涩?还有那一只狗,是否是会温顺的舔着主人的脚踝,偶尔对陌生人低吠几声?就这样想着,便有了急于想要知道下文的冲动,想要知道老人、女孩和黄狗的故事,想要知道顺着溪流下去还会有怎样的景色,怎样的故事。末了,老师很满意我们陶醉的表情,她说,这是沈从文先生写的。这就是我第一次知道先生,知道《边城》,知道了那一段美好又凄清的爱情。
后来,我就开始寻求一切先生写的文章,无奈那时住校,没有网络,图书馆的书也是少的可怜,将学校翻了个底朝天只完整的读了《边城》,只这一篇便彻底将我征服了。湘西、凤凰、茶峒成了我的梦想。我是不知道是否存在茶峒这个地方的,但是我就那么一厢情愿的相信着那个世外桃源的存在。那里有健硕忠实守着渡船的爷爷,有纯朴可爱的翠翠,有黄狗,甚至那默默地渡船都让我极其喜爱。先生的文字是清新的,没有什么太多的繁复修饰,也没有雄伟壮阔的词语,只是淡淡地寥寥几语,似乎是在慢条斯理的和你回忆一件事情,指不定手中还捧着一把青瓷茶壶,缓缓的说道:在湘西啊,有个叫茶峒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女孩子叫翠翠,还有一个男孩子叫摊送……
自我越来越多了解先生的事迹后,我越发觉得故事里的男孩是有着先生自己的影子的,当初他追求自己心仪的女生时靠的也是实力,狂轰滥炸的情书攻击,每一封都热情洋溢,叫人怎能不感动,怎能不心动?这与摊送的歌声不是有着些许的相似吗?后来渐渐知道先生是湘西人,对湘西有着非常的感情,这情感顺利成章的被镶嵌进了文字中,在笔下蔓延,也就是我们看见的《边城》、《柏子》……
我自高一后又将写作重新拾了起来,我试图着把经历的事情也像先生那样表达出来,却怎么都写不出那种感觉,后来知晓那种气质不是一天两天练就的,是一生的学识阅历和情感堆砌起来的,而我不过十几岁的毛头小孩,路还长的很。我是很敬佩先生的,喜欢他文字中透出的人情,就好像一块天成的青玉,简单但有着无双的颜色和光泽。
他说:你看那星星,是眼眸;你看那云儿,是衣裳。他说:我要将印记印在你的胳膊上,这样你疲惫了就将头埋进臂弯,就可以感觉我的存在,感觉到我给你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