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在一天一天变旧,只有窗台上空空的牛奶瓶还在想象着它过去那个自编自导的梦。
如果说,每个人的回忆里都刻着一段暄暖并潮湿着的年少,都在不同空间里保有一间存放青春的吵闹教室,都定格了一群以为“一辈子不忘”的年轻脸庞,都一起干过那些惊天动地的嚣张的恶作剧,都共同缅怀着那张写了那一句深刻喜欢的台词和不知何时留下混乱涂鸦的书桌,却也都在结尾的地方画句号之前写到“为了各自的路,我们离开了这一切”。
那么,相似之外的是,每一个回忆里面,因为那个“你们”的不同,让每一个“我的年少”有了特别的含义。
于是,在不久之后的现在,我还是会反复想到那些事,像下雨一样,频繁而趋于习惯地。哪怕是一起跑过的那场毫无防备的暴雨,玩味到嘴里都是甜甜的麦香。
我是很努力地在记在怀念在感谢,可是最后究竟又能深刻地记住多少。是那年新闻里谁被打了马赛克的脸,还是在秋天起雾的窗户下方大胆写了谁的名字又被轻轻擦掉;是一直忘记交的夹在地图册里的数学测验卷,还是无知无觉一起聊的天马行空的天,倾的诉如霪雨的诉,睡的困顿眠倦的眠,听的是傲然庞杂的曲调,然后才发觉荒废掉的晚自习;是在琴房轻轻弹了《卡农》的你,还是从那之后再也没碰过电贝斯的我。它们只是轻轻地,连同天冷时候坐在靠开窗位置轻轻的抱怨一同,变成躺在一圈一圈同心圆里看似被保护得很好好的内核,而“明天”便是那个渐渐扩大的缺口,由外而内毫不心软地侵摧吞噬。
我们是因为有更远的路要奔赴,更强大的个体要成为,才离开的。而过去的那些美好,就让他成为深埋在记忆最里层第一次深爱的那个人,想念和难过的时候还能把头轻轻搁在他的肩上,静享它缄默的平抚.你们看,面前崭新的日子正用它势不可挡的温柔轻轻慰抚我们躁动的不安全感,之后的我们,会俨如一匹凉席,纹路清晰,安然地相互穿插缠绕,仿佛忘记编织之前各自孑然的孤独。
现在的我一个人坐在这个潮湿溽热的城市,开始碌碌而力争有为的生活,翻到了“我的大学”这一页,急不可耐地就遇见了另一处新的生活,我们的故事或许也即将变成你说我听的秘密。已经不再刻意婞直,不再虚荣地以为写首好歌走路就能抬头挺胸了,忘了那句躲在书后面的隐语,也忘了那片云色的梦,湖蓝色的雨,抹茶味的青草地。仍却在为你们一直不理解的那个梦想努力着,我知道,我还没有失去。
一切都在轻轻地进行,直接而戚然。像是上历史课睡得过熟,突然被叫到名字,醒来的时候倏然发现,页码已经跳转了三年五年。
一切都在轻轻地流失,阒寂而足音跫然,是踽踽独行的柏油路,恍然看见对面擦肩的人,有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轻轻的,发生了告别了重置了又开始了,这样羽翼般的生命里,我轻轻的,像那年你预言的一样,笑如夏花般永不凋谢地淡然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