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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生存、生活以及其他

文字:梁世玲 图片: 编辑: 发布时间:2009-02-25 点击数: 分享至:

    我的悲伤如一潭潭暴露在路面上的积水,在阳光里一点点慢慢地被蒸发,挥洒着的喑哑在阳光中悄无声息地死亡,最后只剩下一片片淡淡的白里间灰的斑驳。这些斑驳不断地摇晃,浓缩、绽放,它来得比什么都要凶猛,因为它的沉滞,因为它的顽固。水可以被擦掉,可以被蒸发,可以被升华,这斑驳就像一段已经发生的故事,一个无法磨灭的记忆,将永远镶嵌在道路的罅隙里。

    那些在曾在阳光里繁盛的气息来得匆匆去得也匆匆,我无法接近那种属于心灵的高度。一种桎梏,仿佛来之于十八层地狱之下的鬼魅,张牙舞爪地把人的咽喉紧紧地攥住,没有一丝松弛的机会。无法摆脱的噩梦,无法摆脱的命运。

    阳光中有一种特殊的味道,焦灼的,劲烈的,是枯叶的腐味,是昆虫的尸臭,是泥土的腥臭。生命曾经勃发,曾经旺盛,然后又静静地死去。生命的沉重像喑哑的唢呐,在鼓足力气吹响的那一刻,或者轰然地爆发,或者失声如死般寂静。我在阳光里数着那丝丝缕缕的光束,在五颜六色的炫彩里幻想找到答案。一直在追求一种让自己活得既不必太委屈又随从自己心灵的生活。可是,这只是一种愿望,一种很美好却很虚幻的愿望。

    早在几千年前,有位圣人就告诉了我们: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有得必有失。这仿佛成了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可我似乎还在盼望着奇迹,盼望有一种折衷的备选。左,右,正面,反面,即使是左右手、硬币也帮不了我。这个抉择太沉重。谁也不知道结果会怎样。设想,假如我选择了其中一个,很可能我不要必活着那么委屈,甚至滋润。但是这只是外在的。内在的会蜕化成一片沙漠。无比的空虚。我不是我。是一个迷失的自我。不是真正的快乐。一个很好的友人,他告诉我,选择怎样的生活方式只能自己做决定,没有人能帮得了你,也没有人可以预知选择后的结果。未来是无知的。就像一场赌博,孰胜孰负,谁都不知晓。尽管胜算很少,但是如果不下赌注,就什么都没有。青春就是筹码。为了未知的未来,你愿意出卖你的青春吗?

    有一个男孩,让我鼻酸让我泪流。更重要的是,他让我进行了更深层次的思索。迷惘、焦灼与其他。生存、生活与其他。一个看《庄子》的打工者。他就是罗炼。他出走了。什么也没有留下,只身一人,天涯海角,无人知晓他的去处。他把自己推至一个没有后路的悬崖,就像高空中急速飞旋的过山车,没有喘息的机会。

    喜欢把活着分为三个层次,首先是生存,然后是生活,再次就是其他。活着的本能是生存。为了生存,老鹰会来来回回地盘旋在浩瀚的蓝天,长蛇会不分日夜守候在老鼠的洞口;为了生存,尔虞我诈,卑躬屈膝,相互杀戮血流成河。而活着的过程就是生活。生活至少比生存好一点。世间万物的规律就是从低层次向高层次递增。所谓“饱暖生淫欲”就是这个道理。这个过程已经上升到追求阶段了。然而这种追求却是物质上的追求。就如一个还有几分资本有几分文才的却还没中举的秀才在幻想如何衣锦还乡。其他,我把“其他”与任何的一切东西区别出来,包括生存、生活。这里的“其他”是一种极高层次上的一种东西。所有灼热的、疼痛的甚至窒息的根源都是这个“其他”。相对于前两者,活着的状态就是“其他”。像牛马疲于奔命的终日忙忙碌碌是活着,像庄子那样超然物外、洒脱自然也是活着。活着的状态,是一种抉择,是一种质量,是一种与众不同的追求。每个人都有自己活着的状态。

    出走的罗炼,出走的娜拉,禁锢的肉体,自由的灵魂。谁能给他们真正的出路?谁能给我们真正的出路?罗炼的工友说他孤言寡语,清高、不合群,亲人说猜不透他心里真正想的是什么。其实,他不是这样的。他比烟花寂寞,比影子孤独。从他出走后留下的纸条,我看到一颗何其焦灼、滚烫、老成的心啊。他把自己困于一个无比牢固的桎梏里,自己一个人在里面挣扎,疼痛。孤独的影子即使落在明媚的阳光里,也不会有人感受深埋在影子下面的心绪。他是一个游离在生存与其他之间的一个特殊体。之所以说他“特殊体”,是因为他在生存、生活与其他三者间实现了一个跨级的跳跃。他没有像平常人那样徘徊在生存与生活之间,然而,选择这个跳跃自然要付出代价。

    我也想过出走,像罗炼那样,很“洒脱”地出走,什么也不带,只带上一颗盛满激情的心。听从心灵的选择。但是我没有足够的勇气。不仅死需要勇气,出走更需要勇气。出了窍的魂灵一直在黑暗里漂泊,找不到落脚的地方。罗炼虽然挣扎,但他至少有了心灵上的慰藉。他很穷。他很富有。

    俄罗斯风景画家萨符拉索夫总能引起我的思考。关于这位画家,之前我了解得并不多,后来由于一位绘画的朋友的缘故,才偶然熟悉。在巡回展览画派中,没有人能像萨符拉索夫那样能如此深邃的洞察这个世界,这个人生,生存、生活以及其他。其他的如列宾、克拉姆斯科依,尽管也是尽全力用笔去阐释自己心中的艺术世界,可是在这一点上,我以为没有萨符拉索夫的深邃、彻底。萨符拉索夫描绘的是山水风景,是生活,但在山水的清新自然后是沉重的窒息,看似怡然自得的生活乐趣之后是严峻的不容轻视的生存问题。

    萨符拉索夫:俄罗斯风景画派的真正奠基者,也是巡回展览画派的创始人之一••••••他从荒无人烟的俄国大地上,提取到最具精神气质的自然“感情”,因此人们誉他为富有民族感情的风景画家。在百度上搜到的关于萨符拉索夫的介绍是这样,可我的视线更是注重于后面的剩下的那些文字:这位伟大的大自然歌手在极端贫困与孤独中离开了人世。这位画家生前云游四海,寄情山水,看似很怡然的生活,但实质上他并不怡然。

    他在歌唱,用自己的天赋与激情为俄罗斯这个民族讴歌,为这个大自然的山山水水谱曲。在他的笔下,一花一树都能体现自己的价值,自然也是有灵性的东西。然而,他过得却并不像花草那般自然,至少花草还有生活,向人们、蝴蝶、蜜蜂炫耀自己的美,或者最不至也可以自然的接受阳关雨露的洗礼。可是,萨符拉索夫不能,他在孤独中游荡,在孤独中饥饿,在孤独中死去。

    我想到了海子。一个很纯真的孩子。他那句“我给你朗诵诗歌,你能给我酒喝吗?”常常让我感到一种厚重的、无言的悲哀。不仅是为海子个人而悲哀,也为当时那个社会而悲哀。要酒喝可以,朗诵诗歌就免了。那老板说。在海子看来,这个“其他”是任何一切都无可比拟的至尊,在这里却贱如草芥。在生存、生活任何一个方面,海子都不是个成功者。他追求完美,因此,他输得彻底。现实与完美本身就是一个矛盾。从来就没有完美可言。在现实中寻不到的完美,只能在诗意里寻找。于是,村庄,麦地,太阳,鲜血等等一切的物象成了海子抒发感情的对象。最后,当连这些也无法表达他心中对那种难以言喻的“其他”的追求时,他选择了冰冷的轨道,在一片殷红中继续追寻心中蓝色的梦。

    我又想到了梵高。凹陷的小眼睛,紧蹙的浓眉,高高的颧骨,紧抿的嘴唇,尖削的下巴,骨瘦的身形,一个很普通的人。但大有不普通之处。相比萨符拉索夫,相比海子,梵高活得更加不可思议。之所以用“不可思议”这个词语来形容,在于梵高生前与死后的巨大反差以及其他更深邃更让人思考的一个方面。梵高在某个方面上说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例如,他要靠亲人接济;他的画从来卖不出,卖出的唯一一幅还是朋友买的;还有爱情一次次的幻灭。他所画的向日葵那么明媚那么灿然真是个巨大的讽刺。可是,他死后的画,几乎每一幅都卖出天价。生前的梵高在生存、生活面前狼狈无比,可他仍然追求那种属于自己心灵的高度。是什么力量驱使他这样去做?难道冥冥之中在这三者之间有一个平衡的支点?有了这个支点,就不会因面临的抉择而烦恼,所有事情都能按照它原定的轨道相安无事地运行、发展。

    刘墉说,我每天都很努力地活着。活着本来就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无论是为了生存、生活,还是其他,都应很努力地活着。聆听生命,聆听心灵,聆听花开的声音,聆听午后的阳光。每一个细微的触动都能让人捕捉瞬间的感动。而每一分感动都能代替我们作出最原始的抉择。湖光山色,林风天籁,一如梭罗瓦尔登湖的宁静。我呼吸到了先哲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