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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浮光掠影之六:美国生活,有点无聊

文字:黄磊 图片: 编辑: 发布时间:2009-09-27 点击数: 分享至:

 

 

我对美国生活的初始认知和感受,大抵是来源于强盗般狂轰滥炸的美剧和谁敢争锋的好莱坞大片,以及我们某些媒体对美国生活审判式的描述和报道。总体印象是,美国人生活腐化透顶,堕落无边,是人类没落的写照。

在那些影视情节中,美国人大多是花天酒地,生活不拘小节,我行我素。于是乎,我对美国生活就拥有了一个近乎定格的结论:酒肆里永远的觥筹交错,舞场上永远的人欲横流;阿飞遍地,流氓乱舞;到处红灯区,娼妓如牛毛。似乎那才是美国式资本主义自由世界的标签和脚注。

因此,初到美国时,我总是怀着无比激动但是却很忐忑不安的心情,试图寻找到类似这样的图景,但是又害怕深陷其中,被腐朽生活同化浸泡,从此不得安生。因为我在迈阿密工作,迈阿密是美国著名的大城市,是国际旅游胜地,号称美国的“人间天堂”,因此,在这个环境中,我认为应该轻而易举就可以体验到印象中所谓的美国生活方式的。

所以,从踏上美国土地的那一刻起,就告诫自己,一定要静下心来,可以观察了解,但决不可东施效颦,毁了自己半世英名。

 

                            

 

实话实说,美国最南端的迈阿密确实是一个很透明无暇的城市。天空透明,阳光透明,树木透明,就连以南美西班牙后裔为主的黝黑的迈阿密人,也基本上是透明的。因为他们的文明礼貌和友好善良,使得我在迈阿密的日子里,感觉像是在透明的阳光里腾云驾雾。

好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在几乎被迈阿密同化的同时,有一天忽然一个大问号啪的从我脑海里蹦出来,跌落在一片灿烂的阳光下:偶的神,我这是在美国吗?我这是在迈阿密吗?美国的生活不应该是如此这般纯洁无暇吧?

我把这个问号扔向我的导师Gail博士。Gail博士50多岁,资深女教授,20多年前从俄亥俄来迈阿密工作,无论学问还是对美国文化的涵养,都很厚实。

她满心狐疑地将问号反推回来给我:你认为的美国生活应该是怎样的啊?

我就把我对美国生活的理解跟她啪啦了半天。

哈哈哈,是在好莱坞电影上看到的吧?也许在纽约、洛杉矶等大城市会有那样的灯红酒绿,但是,典型的美国生活不是那样的。典型的美国人生活是比较安静,甚至是近乎保守的。记得她用的词是,cautions conservative

我的眼镜差一点没掉下来。这可是我第一次听见有人说美国人的生活是谨慎而保守的啊。而且,她强调了这是典型的美国人生活方式。

难道我是戴了有色眼镜看美国?

Gail的解说很从容,不紧不慢。她要我从文化深处来理解典型美国人的生活方式。美国是个宗教国家,其文化根基乃是立足于宗教伦理上。这点,在生活上的直接表现就是忠于家庭生活,崇尚节俭和简单俭朴。不是某些电影上宣示的那样我行我素、不拘小节。

哇哈哈,我们都是学经济学的,都知道美国是个耗能大国,5%的人口,美国每年所耗费的能源可以占世界60%以上啊。节俭和简单何从谈起?况且,根据统计资料,美国的离婚率几乎是世界第一啊。

这是另外的话题。我说的是一般的生活方式,不是想你所理解的那种奢华和浮躁。

 

 

Gail的结论在我日后的体会中,不断地得到验证。

比如周末,想到市区去玩耍购物的,那基本上就是要与一座空城为伴了。因为,典型的美国人周末都会呆在家里或者与家人一起外出度假。各类店铺基本上是关门大吉。路上车如流水,街上门可罗雀。

再比如,跟同事的聚会、聚餐基本上是在9点半左右结束,最迟不过10点半。我在迈阿密讲学近一年,跟各类美国朋友大大小小的晚上聚会不下于30次,基本上是10点以前即被送回住所。大部分聚会是有酒水的,但是,酒是自己要着喝的,永远没有人劝酒。我在美国一年,多次饮酒,却很少醉过。美国法律对酒后驾车的惩罚很重,这只是理由之一而已。

尽管是著名的旅游城市,尽管也是霓虹闪烁,但是,迈阿密的夜景给人的感觉是相当纯粹。灯光闪烁的基本上是超市、加油站和其他类商店,与国内某些热闹城市三步一按摩,五步一桑拿,回首见茶楼的景象几乎是天壤之别。

每当我告诉朋友说,在中国,比如在广州不少人的夜生活是10点还没有开始时,大部分朋友都觉得有点不可理喻:那他们不用工作吗?不用跟家里人呆在一起吗?

对这些问题,我自觉很难自圆其说,因此,基本上是打个哈哈完事。

有一次,我到阿肯色州某所大学去看望一个老朋友。那所大学所在地是一个5万多人口的小城市。老朋友不惜驱车两个小时,与几个朋友一起把我带到了另一个城市。原因是他们所在的是个教规很重的城市,不允许在公共场合喝酒,也很缺少一般意义上的所谓的“夜生活”。为了逗我开心,他们不得不采取此方略。

那晚我们确实一起喝了很多酒,除了开车的,大家基本上是微醉而归。醉眼朦胧之际,老朋友老是在那里自言自语:Dont tell any one about this. Dont tell any one about this.(别跟别人说这事。)

看来老兄他是有难言之隐的。他好歹也是大学里某个部门的负责人,应该属于被“禁酒”之列(不允许在大庭广众中饮酒)。但是,以前他来中国访问时,我曾经按照中国传统文化“有朋自远方来,不亦醉乎”的态度,两天三度将他放倒在桌下。这回大约是想报我一箭之仇,竟请了三个听说酒量了得的伙计与我周旋,却不想都被我打了个有来无回。

哈哈,平时没有机会锻炼,酒量当然就差了点。

另一次,Gail带我参加她的一个俱乐部聚会。那是一帮大学教授和一帮商务咨询顾问公司的私人俱乐部。行前,Gail很神秘地说:让你见识一下典型的美国俱乐部生活。

俱乐部址在一个很豪华的会所,明净利索。来的客人基本上是正装。女士晚礼服,男士西装革履。我们8点到,客人还不是很多,在周围的餐桌上闲坐,悠闲地聊着天。

随着客人的增多,氛围一下子就活跃起来。大家开始穿梭往来,互相介绍陌生朋友让自己认识。繁文缛节,有些拘谨。

接下来就点菜就餐,当然是美式的风格:自己点自己喜欢的。菜式与其他典型的美国餐馆大同小异。熏鱼、熏肉、汉堡、生菜,水果色拉、啤酒、红酒。边吃边聊,也是“小声翼翼”。

待到都吃的差不多了,前面小型舞台上的灯光忽然地就亮了起来。啊啊,原来那里有一个乐队呢。我问:这乐队打哪儿冒出来的啊?

Gail说:俱乐部成员自动组合的乐队啊。

一个主唱兼贝斯,一个鼓手,一个萨克斯,两把吉他。阵营不错。等到唱起来时,才发觉其专业性简直是太专业性了。是可以对正规专业乐队以假乱真的那种水准。

已经有点儿酒精打底的人们也都表现出无限的兴奋来。慢慢地往舞台前面的酒吧就座。开始纯粹地喝起酒来。不说觥筹交错,也算是凑合出了些许热闹的喝酒的情境。

随着高潮的来临,一些人就往舞池里跳舞。喝酒的人比跳舞的人要多。喝酒、交流都很安静,几乎没有喧闹,而跳舞的人有的干脆就脱下了外套,显得很专业、兴奋。不过,音乐尽管大声,却不刺耳;舞步虽然热情,却不疯狂。

如此这般,40分钟过去,近十点了,就有人三三两两地开始离场。

就这么散啦?我问。

是啊。基本上就是这样啦。大部分人不会很晚回去的。Gail说。

你是不是觉得不满意啊?她笑着问到。

不是想象中的美国人俱乐部聚会,有点boring,哈哈哈。我是喝了不少酒,所以,说话也不怕得罪人。

哦,那我补偿一下。走吧。

出来后,你说她带我往哪里?原来是往迈阿密海滩的明星岛兜风。那是美国影星、球星的聚居地,超级豪华地带,以前曾经去游玩过。今晚是Gail开了敞篷的BMW去兜风,感觉自然是不一样。不过,10点钟以后的迈阿密也还是那样的纯粹,路上车多,行人绝少。而明星岛上的洋房别墅在这样的夜晚,倒也显派出十分的高贵来。是因为奢侈和大气,也因为安宁和孤单。

 

 

一个旅居美国多年的朋友对我说:他偶尔会回到国内,突然发觉自己已经无法适应国内的生活环境。主要是国内的生活方式过于复杂。简直可以用腐化堕落、人欲横流来形容。在美国才是真正的生活。

另一个刚移民到迈阿密的朋友则认为:美国生活真是无法忍受。太枯燥、太无聊。连找个好玩的地方都没有。而车友会那类“高端”聚会,似乎又过于奢侈。这已经超出语言、沟通的范畴。对国内的生活简直是怀念之极。

我笑曰:好像都是偏见吧。

也许对这个现象最佳的注解是文化差异。对于习惯于某种环境氛围的人群而言,异邦另外的热闹跟自己的格格不入是自然不过的结果。

“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我深深理解,如果要对美国式生活滋生亲切的感受,如此这般的隔岸观火是不会成功的。对美国生活的深层次浸淫,直到欣赏,在我也似乎是一件很难的事,因为脑袋中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

走马观花是易发感想的,而待到你认同某种生活时,你对它产生依赖的时候大概也不远了。对熟悉文化的依赖,似乎也成为了排斥陌生文化的借口。

哈,怎么应对陌生的异域生活啊?简单,尊重现实,入乡随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