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洲村,是一个艺术生尤其是美术生云集的地方。这里到处是画舫画室,街上不时飘过一些打扮怪异很潮很时髦的艺术青年。他们在这里,用艺术交谈,用艺术赚取生活的费用。小洲村里的人们,在谋生,在奋斗,在赚钱,这里很真实,有一种挥之不去的说不出的艺术味道。
决定来小洲村做兼职,起初只是灵光一闪的念头。那时我只是想去认识一些艺术生,看看他们怎样谋生。后来,我发现了我去那里的好处:满足我“为艺术生工作”的邪恶念头、积累写作素材、赚钱。
我就想试着为艺术生工作,我愿意为他们工作。
(2)
当我冒着雨来到小洲村,看到我工作的餐厅名字时,我就知道我来对地方了。这餐厅叫1号餐厅——果然是艺术生开的店子啊,这回我连写作题目都有了。如果它叫什么“涛姐美食”“东北饺子馆”之类的,那我此行就没意思多了。1号餐厅,又艺术又简单又不落俗套,想想,此行太值了!
餐厅老板是一个毕业了一年的美院学生。毕业后他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下干起了与他的专业相差甚远的事业——餐饮业。以优秀的成绩从油画系毕业的他,放弃了继续与艺术为伍,来到不那么艺术的厨房,做一份又一份的快餐,解决更多的艺术生的温饱问题。旁人不理解他,家人也不理解,可是仍然默默支持。我倒觉得不难理解——艺术生有自己的思想,他们知道自己想干什么的。他们虽不比我们这些非艺术生好很多,可他们在某些程度上比我们活得更随心所欲一些。至少我个人这么认为。
(3)
挎个啡色背包,把雨伞往车篮一放,我每天早上都很拉风地骑自行车出门——青春年少本来就是一种拉风,不需要漂亮的衣服和帅气的背包来装饰。暑假里,大学城里的人并不多,空旷的马路上有时只有我骑着自行车,路旁的树木哗啦啦地向后倒退——有时我也会想:年轻真好。泽宴老板的店在距小洲村口大约两百米远的转弯处,我每天早早来到那里,首先要打扫卫生,把店里收拾得整整齐齐的,等待客人的光临。来这里的客人大部分是熟客,只在餐厅工作两天便可知道这点。泽宴老板非常强调对客人的服务要到位甚至要让他们有家的感觉。我并不觉得新鲜——我是说,我不因为泽宴老板的理念感到奇怪,他很适合有这样的理念。虽然他开的是餐厅,实质上也只是一间装潢得有点好看的快餐外卖店而已,但他说他的理想不在于此。他说很多人开餐厅,只是为了谋生,没有工作上进心,没有事业进取心,因此做了一辈子还是在原处摸爬滚打,没有进步。“我想借着开餐厅来熟悉一下这些流程和管理模式,我想大酒店也是由此起步的。”他说餐饮业是一个很有发展潜力的行业,做到大酒店对他来说不是难事。他认为我应该惊讶,但我却没有。“所以,”他继续说,“服务是很重要的,服务好了,客人下次还会光顾,生意才能做下去。”他对我的要求非常严格,还说起现在很难请到与他有共同想法的员工。“上下一条心,才能把餐厅搞好。”
在餐厅里工作是比较累的。餐厅里人手少,有时我一个人干两三个人的活,手忙脚乱之中还要对客人面带微笑,装得很轻松的样子。这些我都觉得没什么。只是会觉得有点奇怪,关于泽宴老板。他对客人的态度是没得说的,可是我发现他对我说话或是对他爸爸说话时,是没有什么表情的,或者说,表情几乎没有起伏。但是我就只是一时间这么觉得而已,工作完后又累又困的,我也懒得去深究。
(4)
日复一日的重复工作让我觉得疲乏,我开始知道,要做一个出色的服务生也是需要经过锻炼的。我是第一次做这样的兼职,累是当然的,真正的挑战是——时时刻刻对着客人面带微笑,而且表情要好看。我开始明白泽宴老板说的“很难”。这项工作虽然看似简单,要做好却是有难度的。第三天,我拿错了菜给客人,虽然泽宴老板没责骂我,但我看出他眼神里对我的责怪。只是,他责怪人时的表情也是没什么起伏的,我更加奇怪了。店里没什么人的时候,泽宴老板搬过一张椅子坐到我身旁,我知道我又要开始接受他的理念教育了。当然,我不是厌烦,只是,如果他不对我说他的理念的话,基本上他是不跟我说什么话的。他对我说起他的理念,我只是点头。我理解他的理想,但是受不了他说起理想时没有起伏变化的表情。至少我觉得应该有一种激情表现出来。我只好安慰自己说,他是艺术生他的激情都埋在心中了。店里一天的客人不会太多,但也不会很冷清,大部分都是些熟客来光顾。我渐渐熟悉一些常来的面孔。“即使他们路过不进来吃饭,也要对他们打招呼。”泽宴老板又面无表情地说。
(5)
由于很快就开学的缘故,我辞去了餐厅里的工作,暑假快结束了。我只在餐厅里工作了几天,长了见识,赚到了钱,也赚到了写作素材。后来和一个朋友说起泽宴老板,她也认识他。她说:“他?对客人好,可是对员工就很一般了。”我心想,泽宴老板是很有理想,对客人的理念也是对的,可是他忽视了他的员工。他认为员工都是相熟的人于是不用面带表情,但是要知道,对于一个想做老板的人来说,如何对待员工、留住员工、让员工为他卖命是必修的一堂课。艺术生是有些自我的,但有时候太过随心所欲也不是一件好事。从艺术生变成一个餐厅老板,变成一个优秀的懂得善待员工的餐厅老板,泽宴老板还是有很漫长的路要走呢。
但我还是愿他的旅途漫长——希望若干年后可以看到属于他的大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