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沿着铁轨缓缓开出,蔚蓝的天空从车窗摇了下来。铁轨两边的高楼渐渐退出了视野,而房舍、小山丘、田地,深深浅浅,落魄的行走着。
这是一趟从广州开出的列车。我在前往深圳的路上,怀着醉意看着窗外的一切。一切像深情款款的诗句,有着一种朴素、温暖、平静的况味,像一幅画;像入了夜,静悄悄的山村。
在列车上,是一种路上的感觉。强大的内心,慢慢卸去似曾相识的摇摆,这一路,变成一场永无止境的精神跋涉。在杂乱生活之中挤出时间的空隙,即使探知繁华以后还有许多熙熙攘攘,城市以外还有许多原始的悲情,贫穷、落后抑或艰辛,但却愿意,用陌生的探望,遇见陌生的人、坦诚的微笑、一路难以再见的风景、还有许多趣味的小故事和幻想。在路上,穿越一切可能的真实和自然。
列车经过成片的田地,绿颜色的植物,一下子让内心有了生机。车窗外,天空的根部在慢慢燃烧。好些年了,我都再也没有以这样的角度去看黄昏时的天空。列车像穿梭在云中,天空却变得低低矮矮。
破旧的房舍也许会一路排开。我背对着列车的方向,一块生锈的广告牌闪闪发光。我抬起头,发光的地方有依稀的字迹:时光。字早已褪色,连着这一片残破的厂房,似乎时光也经历着许多的不凡与落寞。
从广州来到深圳已经有一年多,过往的时间里,我就这样静静地往返于两座城之间。终点早已被时光锁定,这一路也经历着春夏秋冬,经历着内心因为生活裸露的苍白。
深圳是一座潜藏着理性的城市。因为年轻,有太多人愿意为她付出青春、付出梦想,付出未知的所有。在这座城市里,熟悉或者陌生的人与人之间传递着不同感性的情感,痛哭抑或寂寞;艰辛疲惫抑或幸福快乐,而内心却渐渐具备了这座城市的特质。这是一座不相信眼泪的城市。
对于大部分来自于农村的人,就像无数个我,天生已不属于都市,列车把我们带到了都市,我们不占据都市,却容易被都市占有。
也许所有人都梦想着拥有深圳一席之地。这弹丸之地,占据着像铁轨一样漫长的人生。一种纯粹的水洗无尘的心境,却永远留在列车之上。
孕育梦想的地方,美好的事物总会不期而遇,而且不断积聚,就像这座都市的中心,总会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像一个巨大的漩涡,把一切枯败的枝叶、凌乱的污垢卷走抑或遗弃。我承认我是一个惧怕被城市中心遗弃、边缘化的人,我渴望着无限接近都市的中心,去感受这里不断积聚的许许多多的温暖和促使内心强大的力量。
在深圳这一年多里,因为工作的原因,我前后搬了四次家。每次搬完家后,总有一种强烈的愿望,就是希望有个安稳的家。但有时,我又惧怕于这座理性的都市,强大的力量。也许相比之下,我更喜欢温和的广州,因为那里有我思念的家人,有更多美好的回忆;因为广州,是归家的理由。倘若把广州比作我的第二故乡的话,有多少人也有这样一个美好的故乡在默默地等待着,翘首着。
读大学的时候,我曾在一篇小说里表达了这样一个观点:农民工也有农民工自己的幸福。这本是一个不具争议性的观点。可来深之后有一次一个在深友人就揪着这句话和我争得面红耳赤,他自认为这是一个幼稚的想法。对于在深多年的人来说,也许更能体会到不管是农民工还是自诩为白领的人士,生活都不容易,所谓幸福,似乎遥远。有多少人是怀着白领的梦想,却过着农民工的生活?
一年多了,当初怀着梦想一起来到这里的年轻生命中,有些已经揣着青春和未竟的梦想永远离开了我们;有些在生命最狂妄的时刻疾病缠身;有些也许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继续永远谦卑地行走,去触摸更远的远方,发现不一样的精彩;有些却还在等待。
列车抵达的城,我们道一声“早安”,这是对城市的问候,我想,也是我们不变宣言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