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自己,你幸福吗?是的,我幸福。家是西晒,每天太阳从阳台西沉,可这又不能阻挡阳光照在我的窗口。
生活是尖刻吝啬的,甚至是心怀歹意的,不想说它对我很好,我的人生是艰难的。
父母年纪大了,身体在萎缩,唯一不变的是脾气,可这是我的父母,是我生命里的一口老井,我怜惜井口因岁月而磨下的道道深痕,他们是我生命流动的来源,我深爱他们,做子女的永远亏欠父母。
外婆去世时,母亲说:“我是个没妈的人了。”我说:“还有我。”可我没有做到,很多时候,我们是在各自受难。想到母亲会有股温暖,没有谁如她般包容体谅我,而我却无力为她挡风遮雨。对此,我无比痛心惭愧。
人说,你嫁的不好。是的,我没有嫁个有钱人,有势人,可他不因我的贫病嫌弃我,未因我逐渐老去的年华而退却,我不敢保证一辈子,但现在,我们依然相濡以沫。
神说,带着丧失生存。丧失掉尊严,丧失掉微笑,丧失掉所有。如码头工人归途的拍尘,连抖落的尘屑,落在地上也是艰辛。世道,永远是逆水行舟,激流暗礁无数,沿途的美景如画,也不属于你。可不管你看不看,风景都在,它不为谁而存在。
命运是低沉管弦的无字伴音。暗风拂过,一切命定,人永远是愚蠢的。眼泪是没有浮力的液体,笛音尖刻后裂帛,桃木楔子只等摁灭气息后一刺,这一瞬,是泼釉也无法平滑的悸动,战栗却微笑,终于,不再羁绊。只不知,这时有没有泪流,那些是流淌在身体里不息不灭的密码!但从左眼流到右眼的泪都是凉薄的,它们忘了,曾一起美丽,曾一同悲戚,曾相约来到世上,如亲人一般。我捂面微笑。
生活如果践踏你的尊严,请叩首悦纳,这些财富,是彩虹桥的彼端。我匍匐在大地感知它的心跳,向日葵的金黄色洒在芥豆上,我扶着花椒木手杖,嗅着蔷薇香,上路。路人有一冬一酿的酒启封,我饮尽,却无语,以为我是在嫌弃,这手工制造的廉价酒水,如家人拉你入怀,摊开手里的草灰饼,你会介意吗?我说没有,路人笑着说,快赶路吧,不然,天就要黑了。我点头,不忘回头看她的模样,层林尽染里,一位妇人的慈悲。我的目光重叠,行动不止,心如暗河。
我美丽的人生,恩惠与苦难,跳动的微光。尼采说,人站在哪里不是深渊。又是谁把人间变炼狱?活着的人,都是有罪的。我也活着,有罪而又无知,但我敬畏生命,敬畏三尺神明,感谢,这美丽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