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2年冬天,沈从文出生在湖南凤凰的一个普通人家。
凤凰城外有一条清流,他经常和儿时的小伙伴在河里游水嬉戏,少年时代就与水结下了不解之缘。因为家境贫寒,在他十五岁那年,不得不去家乡的一个土寨当兵。为了混口饭吃,过了“五年不易设想的痛苦怕人生活”。那五年的大部分时间都辗转于沅水水域,水滋养了他的性情,对他以后的写作和生活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沈从文虽然投身军队,但并没有停止读书,也因此受到湘西王陈渠珍的赏识,被留在身边当秘书。
1922年,沈从文二十岁,这一年是他一生中重要的转折点。他曾这样写道:在二十岁之前,生命是沉睡着的,在人生的浪涛里沉浮,不曾想到自主,也无从自主。在二十岁之前,他完全是为生存而活着;二十岁之后,他开始寻找自己的生活和理想了。1922年夏,沈从文怀揣着“读好书,救救国家”的信仰只身来到北京,一心想去大学读书,去“学那课我不明白的人生”。但他只有高小文化,未能通过大学的入学考试,只好开始自学。他住在由旅居他乡的同籍人自发捐资修建的会馆里,管事的是他的一个亲戚,他得以在那里白住。即使如此,生活还是特别的艰苦,他将自己的住所称为“窄而霉小斋”。这位“乡下人”一边在北大旁听,一边没日没夜地在小会馆内伏案写作,他的外表是平淡的,内心却是倔强和火热的。刚到北京时,姐夫曾对沈从文说——既为信仰而来,千万不要让信仰失去,因为除了它,你什么也没有。
1924年,在郁达夫的关心和推荐下,沈从文以休芸芸为笔名在《晨报副刊》上发表了第一篇文章《一封未曾付邮的信》。此后,他创作并发表了大量的作品,也结识了一些作家和学者。1928年,他从北京去到上海,和作家胡也频、丁玲筹办《红黑》杂志和出版社。1929年,在徐志摩的推荐下,他来到吴淞中国公学任教,认识了女学生张兆和——后来成为了他的妻子。1930年,赴国立青岛大学(现在的山东大学)任教,一直到1933年。
1933年秋,沈从文和张兆和在北平结婚,沈从文这叶浮萍终于有了寄托。他又迎来了人生的第二个重要转折点。
1934年,沈从文的母亲病危,他匆匆赶回湘西,行前和夫人张兆和约定,每天给她写一封信,报告沿途所见所闻。沈从文已经十多年没回家乡了,真正到达之后,还没平复一下心情,就猛然发现,故乡,已不是过去的故乡了。这给了他创作的灵感,他将社会矛盾和民族矛盾融入到人和事的叙述之中,写成了《湘行散记》一书。同期创作的小说《边城》则不同,他要表现“一种人生的的形式,一种优美、健康、自然,而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因此,虽然和《湘行散记》一样,《边城》里的湘西风景也很优美,但《边城》注入了更多的理想色彩,寄托着他对“美”和“爱”的追求。这两部作品,奠定了沈从文在文坛上的地位,这是他文学创作成就的最高峰。
从1939年到解放前,沈从文先后在西南联合大学和北京大学任教。1948年底,解放军包围了北平城。不久后,北京大学的一些学生在教学楼里挂出了标语,要打到“新月派、现代评论派、第三路线”的沈从文;校园里贴出了郭沫若写的《斥反动文艺》的大字报,批评沈从文是“桃红色”作家。沈从文的作品被宣判了死刑,他的内心孤独而悲凉,“生命脆弱得很,善良的生命真脆弱,都是空的”,沈从文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成为反动派。在不堪承受的政治压力下,他用剃刀割破了血管,幸好被家人及时送往医院。昏迷中,他念叨着:我是湖南人,我是凤凰人。获救后,他经常对着清冷的月光,听着收音机里播放的古典音乐,泪流不止。贝多芬的《悲怆》是他最喜欢的一首,正好贴近他的心境。
沈从文放弃写作和教书,开始转向与政治无关的文物研究,这是他人生的又一重大转折。1950年到1978年间,他在中国历史博物馆进行中国古代服饰研究;1978年之后,他调到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工作。沈从文在文物研究方面的成绩也是可圈可点的,1981年,他的专著《中国古代服饰研究》出版,这本书,他准备了整整15年。
1988年5月10日,沈从文因病辞世。他的辞世使他与诺贝尔文学奖擦肩而过,但这并不影响他在中国文学乃至世界文学中的地位。
沈从文去世后,凤凰县政府和沈从文家属商议,将其骨灰安葬在距县城不远的“听涛”山下。墓碑上有这样一句话:先生一生,淡名如水,勤奋、俭朴、谦逊、宽厚、自强不息。先生爱祖国、恋故乡,时刻关心国之安、乡之勃兴、民之痛痒、人之温爱,堪称后辈学习之楷模,特立此墓,以示永远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