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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刘波:“在波德莱尔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文字:黄茗婷 张俏曼 图片:受访者提供 编辑:梁玲华 发布时间:2018-04-04 点击数: 分享至:

 

“投身渊底,地狱天堂又有何妨?/ 到未知世界深处去发现新奇!”凭借新作《波德莱尔:从城市经验到诗歌经验》,荣获首届“王佐良外国文学研究奖”一等奖的我校外国文学文化研究中心教授刘波在接受我们采访时,仍然清晰地记得30多年前第一次的见到这首诗时的震撼。从那时候起,对波德莱尔的兴趣、阅读和热爱就贯穿了他的学习和研究生涯。

“王佐良外国文学研究奖”颁奖现场

十年磨一剑的背后,是二十年的坚持不懈

谈起此次获奖的作品《波德莱尔:从城市经验到诗歌经验》,刘波说,这是一个“十年磨一剑”的成果。最初的想法始于2004年一次研讨会上刘波与中国社会科学院的陆建德的交谈结果。刘波随后撰写的三万多字的文章《从城市经验到诗歌经验》,这被收入到《现代化进程中的外国文学》(全两卷)中。这套书也获得此次“王佐良外国文学研究奖”二等奖。

在完成上述三万多字的文章后,刘波觉得还有许多问题值得更深入的思考和研究,于是在2007年以《从城市经验到诗歌经验——波德莱尔的城市诗歌与抒情诗的现代转型》为题申请了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并获立项。原计划是写一个25-30万字的东西,但随着研究的深入,工作内容大大超出了原先的计划。“可能我是不太自信吧,如果没有把某方面的问题搞透彻,就不敢下笔。”刘波说。最终完成的成果有75万余字,是原计划的3倍。由于研究体量的增加,他在写作过程中三次申请延期。最终,该项目于2015年结项,获评优秀等级,还成为我校首个入选“国家社会哲学科学文库”的项目。

十年磨一剑的背后,是二十年的辛勤积累。刘波深情地回顾了他于1994年底开始的在法国索邦大学的多年留学生活。在“波德莱尔诗歌的接受”的必修课上,经过一个多月的阅读和思考,他的课堂报告获得了安托瓦纳·贡巴尼翁(Antoine Compagnon)和他的导师安德烈·居佑(André Guyaux)两位名师的赞许,成为该课程全班最高分的成绩。“这个很不容易哦”,他笑着说,“一个外国人(中国人)在以法国人为主的班上能够拿到第一。”他接着说:“这次经历算是我对波德莱尔进行学院派研究的真正起步。”后在两位教授的鼓励下,他把这个报告发展成了获得DEA(深入研究文凭)的学位论文。再后来的博士论文自然是对这条学术路线更系统和更深入的延伸,对《恶之花》,特别是对其中包含的诗歌经验和美学经验进行了比较详尽的研究。这篇博士论文在答辩中得到最佳评语(Très honorable avec félicitations)。

刘波在法国街头

回国后,刘波进入研究所工作,从事法国文学和文学理论研究,但对于波德莱尔的研究依然是其最主要的内容。他现已在法国出版相关法文著作两部,在国内也出版了相关中文著作两部。此外还有编著、论文、译文等各类成果数十种。他的著作《波德莱尔十论》和《波德莱尔:从城市经验到诗歌经验》代表了国内在该领域研究的前沿水平。

30多年前的惊鸿一瞥,从此种下与波德莱尔的一世情缘

讲起与波德莱尔的结缘,刘波表示,那是一个偶然的机会。刘波回忆,当年还是法语专业本科生的他有一次在图书馆看到了一本牛皮封面的精装本,“那是所有书里最漂亮的一本,我当时觉得挺漂亮就拿下来看了,名字是Les Fleurs du mal,当时不解其意,后来才知道中文名叫《恶之花》。”尽管当时还读不懂诗歌的意义,但是全书的最后两句则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投身渊底,地狱天堂又何妨?/ 到未知世界深处去发现新奇!”“哇,这两句话我看懂了!”刘波激动地说。

谁能想到,三十多年前的惊鸿一瞥,让不同时代、不同国籍的两个文学心灵发生了交集和感应。那个瞬间激发起了他对波德莱尔的兴趣,从此,他的生命仿佛与波德莱尔捆绑在一起。“以后看书看杂志就先看有没有跟波德莱尔有关的东西,读文学史就要先选跟波德莱尔有关的章节来读。”刘波表示,波德莱尔之所以被尊为现代主义文学之父,是因为“他敢于打破以往的文学和思想惯例,开辟出一条新路,开创了一个新的传统,并且为这个新的传统制定规则,成为其立法者。”对后世作家来说,波德莱尔已经成为一个标杆,一个绕不过去的槛,无论是赞同他还是反对他的人,都要以他作为参照来为自己定位。

有一个小细节。在3月30日颁奖典礼结束后,评委们对刘波说:“你的文字写得真是漂亮。”他觉得,这是得益于自己当年在川大中文系读研究生时得到的训练。“我在写作时往往会以创作者的高度来要求自己,想象如何立意和著文才能做到理趣圆融、文辞练达,不致研究流于庸浅和生涩。我抠原著抠得特别细,既有总体的观照,也有细节的分析。”

刘波作讲座

“在波德莱尔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刘波谈到,波德莱尔强调感受性、敏感性,对世界和人生抱有悲观主义者的思虑,这一点和他自己性格中的某些方面是暗自契合的。刘波说,他自己在某种意义上是一个“短期的乐观主义者和长期的悲观主义者”,从一开始接触到波德莱尔,他就仿佛“在波德莱尔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而正是他们俩身上共有的感性和诗性,让刘波对于波德莱尔的作品有一种心领神会的亲切和理解。“他的作品不是安抚人心的,而是搅扰人心的。他的诗歌会让你绝望,觉得人生没有太多出路。”但他也认为,正是这种绝望会让读者带着清醒的觉悟去思考如何在没有出路的人生中安然自处,如何带着泰然任之的态度以悲观的清醒行乐观的努力,如何在绝望中仍然保持对生活和生命的沉湎,如何仍然满怀激情地对世界和对自己发出追问。

谈到此处,刘波满怀激动地讲了这样一席话:“波德莱尔为我们启示了看待世界、看待人、看待人心的不同角度。他善于在世界的反面去观照世界,在人心的反面去省视人心,在生命的反面去吸吮生命。改变了世界的模样,改变了世界呈现在人们眼中的模样,也改变了人的模样,这是波德莱尔的神奇。尽管这个世界有许多的不完美,有许多的不如意,但你仍然可以去爱一切。”在采访过程中,刘波表达出了自己对于生活和生命的热爱。

“我爱人经常打趣我,说我是一个Bon vivant”,他笑着说,“这个法语词说的是那种喜欢大吃大喝,又能睡能动、乐天随缘的人”。在平时的工作之余,他还坚持体育锻炼,经常和朋友在学校的羽毛球馆打球,每周坚持长跑两次,每次8到10公里,每两天做一次俯卧撑,每次一口气做150到200个。他说:“做事情贵在坚持,这其实也是对意志力的锻炼。”刘波还是一个很讲求自律的人。在研究过程中,他会规定自己每个时段的工作,什么时候查阅资料,什么时候做笔记,什么时候写作,这些都要好好规划,做到心里有数。他说,按照计划做事,也就感觉事情没有那么辛苦了。

而对于未来,刘波也做好了计划。他说,国内目前对波德莱尔的研究还不够系统和深入。他预计在2021年波德莱尔200周年诞辰之际,合作编辑和出版中国第一部《波德莱尔全集》,并且组织翻译和出版国内外相关研究资料的系列汇编,促使国内的波德莱尔研究达到与世界同步的水平。最后,他说道:“以后我还会在这个领域继续做下去,把方方面面的东西思考透彻。对我来说,思考学术问题,是我探索人生问题的一个途径。”

 

记者札记:以乐观的来抵御人生的缺陷 ,带着诗意去弥补世界的愁感

一开始和刘波教授联系上时,他刚刚从北京回广州的航班下机,尽管他刚刚结束了颁奖典礼的事务,但丝毫感觉不到他的奔波和疲累。在采访中,刘波老师兴致勃勃地分享了他与波德莱尔的缘分、思考以及从波德莱尔的作品里引申到生活里的乐观与希望。讲到三十多年前他如何与波德莱尔结缘、如何得到满意的成果时,他不时开怀大笑,发出数阵爽朗的笑声;而讲到波德莱尔的际遇与感悟时,他不禁多次叹息感叹。记者被他丰满的情绪所感染,仿佛自己是在与智者在交谈,与诗人在对话。我猜,正是那颗对世界富有敏感的、对人生多愁善感的心让刘波与波德莱尔这位伟大诗人心灵交融、不谋而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