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欧阳晨曦，一个带着阳光味道的都市女孩，就读于外校高三年级。三个月前，她从广州出发，只身一人前往湖南省湘乡市金石镇东江村，开始了三个月的支教生活。5月31日晚，笔者与校电视台张洪亮老师驱车抵达这个封闭的小山村。沉沉夜幕中，欧阳晨曦站在村头信用社门口等候，车灯下，她看起来似乎胖了，黑了，像任何一个健壮泼辣的农村姑娘那样，敏捷地跳上车，为我们指路。“妈妈说就连乡下的风都会把人吹黑的，”她咧嘴大笑。
另类富二代 父母的骄傲
欧阳晨曦家庭富足，父母当年凭水果摊生意起家，在改革开放二十年中逐渐累积了财富。他们为欧阳晨曦的成长提供了优越的条件，早已计划供女儿去美国波士顿大学读书，过另一种不同于父辈们的生活。由于家庭条件优越，欧阳晨曦很容易被人们打上“富二代”与“90后”的标签，对此类评价欧阳晨曦有自己调皮的论调：“虽然我是90后，却从不会因为人们指责90后的话气得吹胡子瞪眼，因为我没有胡子。”
欧阳晨曦给孩子们上课
对于即将面临的贫穷与艰苦，欧阳晨曦没有太多的顾虑，但却遭到了父母的质疑，“去那么远的穷山沟，会不会被骗？就算不是骗子，孩子能吃得了苦吗？”欧阳晨曦的父母有过农村生活的经历，对于女儿的执着与坚持，他们虽有隐隐的担忧，但仍感到骄傲。
支教遂心愿 艰苦始未料
最初，支教只是欧阳晨曦一个朦胧的想法。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在一家网站上结识了一些与自己志同道合的人，这坚定了她支教的信心。“18岁了，从现在开始我一定要聆听自己内心的声音，做出改变，时不我待，”欧阳晨曦说道。她表示，来之前已在脑海里勾勒过一百遍一千遍东江村的状况，但这里的条件设施之原始仍然超出了自己的想象。这片曾被当地人骄傲地称之为“插根扁担下去都能发芽”的土地，在上世纪80年代因盛产锰矿而发迹，但随着矿产资源的过度开发，有色金属矿厂相继倒闭，湘乡的繁荣景象也日益消退。
欧阳晨曦是学校唯一一位用普通话上课的老师
东江小学建在东江村的一个小土坡上。当时正值阴雨天，两层楼的青砖房看起来气色灰败、凋零不堪，不经人指引，完全看不出这是一所学校。楼匾“东江学校”四个油漆字早已斑驳，来者只能凭想象力拼凑校名。站在校门口，抬头望去，山头连着山头，稻田接着稻田，满眼苍郁的绿。“这里的空气好，没有污染，林子里偶尔还能碰到野猪，”她颇为高兴地介绍道。欧阳晨曦的住处就在学校二楼顶头一间简陋的屋子里，这既是卧室也是办公室。破旧的门已不能关合，一年四季虚掩着，窗户玻璃支离破碎，絮状的蜘蛛网成了“天然的玻璃窗”。屋子里有一台已有年头的电脑和打印机，但早已坏掉，上网只能步行去一公里外的网吧。学校与外界接触的惟一媒介是一台32寸的彩电，老师们茶余饭后的消遣是搓麻将，再隆重一点，就是坐2个小时的车去市里K歌。
一室两用
她回忆说，刚来支教的时天气很冷，带的衣服不够，只能硬撑。夹菜的时候手会不由自主地颤抖，脚被冻僵了，每走一步都十分疼痛，忍不住便用热水烫脚，但只能维持一个小时左右。“每周最大的奢侈就是走1个多小时去小卖部买一个豆沙包，一切都很陌生，感觉孤独，”欧阳晨曦回忆起那段日子，除了冷还有恐惧，“出没在冲凉房的老鼠，臭气熏天的茅房，都让人不寒而栗，那时周国平的《灵魂只能独行》和《爱与孤独》两本书给了我许多力量，孤独是人生的必修课，我由此学会了与孤独和解，享受孤独。”
古老的上课铃
做全能教师 靠实力说话
3个月的支教时间里，欧阳晨曦兼任东江小学的英语、拼音、音乐、美术老师。学校没有专职的英语老师，按照以往的惯例，都是“谁年轻谁教英语”。东江小学校长罗辉煌的儿子去年刚从东江小学毕业，班里期末考试只有3名学生英语成绩及格，分别是62分，61分，60分。罗辉煌很苦恼，他说，“东江小学目前面临最大的问题是留守儿童的激增，地里庄稼赚不了钱，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丢下几岁的娃娃与大字不识的爷爷奶奶生活，更不要提学好英语了。”正因为这样，欧阳晨曦的到来让师生们很是兴奋，他们奔走相告，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学生的英语水平可以说是零基础，最初欧阳晨曦教得异常吃力，但她及时调整，将外校的课堂模式应用到了自己的课堂上，学生们每天6点多就来到教室早读。从第一次测验的50分到现在的78分，3个月的时间，东江小学的英语水平因为欧阳晨曦的努力而迈上了一个新台阶。她说道，”这意味着学生们这学期的英语学习可以松口气了”。
欧阳晨曦教孩子们唱英文歌曲
4月中旬，欧阳晨曦代表东江小学参加金石镇中心学校的“青年教师比武”比赛，取得了二等奖的好成绩（一等奖空缺）。很多人不理解，一个代课老师为什么要去参加比赛，欧阳晨曦对此回答说，“不希望支教老师被当地人认为是观光团，支教老师也是要靠实力说话的，那节课上得不错，当然也是我的一贯水平，”她露出了自信的笑容。从此，欧阳晨曦对农村教育有了自己的看法。“现在的教材完全以城市生活为主导，是否也应当贴近一下农村呢？比如说综合实践课，需要大量的信息源，但这里既没有图书馆也没有网络，学生们要查找资料很困难，只能靠老师”这让她感到很无奈。
和学生一起的宝贵时光
品粗茶淡饭 塑全新自我
欧阳晨曦有晨跑的习惯，山里的空气新鲜纯净，夹杂着轻微的泥土与青草味儿。早餐是米饭，青椒肉丝，土豆汤，欧阳晨曦已十分老练地在厨房帮忙盛饭。“我以前很懒，什么家务都不会，来到这里之后，我慢慢调整自己，变得非常有弹性，见什么就做什么，喂猪、做饭、采野果……我惊喜地发现，哦！原来我的身体里还藏着一个未知的自我，这是一个全新的我，”欧阳晨曦顿了顿，“在这里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很有力量。”
自己动手 丰衣足食
这段日子里，欧阳晨曦最大的收获是学会了思考，“人不可能与某个环境或是和某个人依存一辈子，人生最大的伴侣是自己，外校的‘学会自我发展’这条校训很好，只有学会自我教育，心灵才永不会枯竭，只要人的内心有宝藏，在哪里生活都一样”。
重精神世界 为梦想拼搏
欧阳晨曦提到，只有在乡下才能体会到原来物质上的很多东西并非我们真正需要。“现在的社会给我们灌输了很多无用的信息量，我们应遵从心灵的意志，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最重要的是让心灵汲取养分，比如灵魂、精神上的东西”。“来到这里之后，我觉得心灵宁静了很多，我开始思考人生、生活及我的世界观、价值观，我发现了一个全新的自我，我知道了以后的路要怎么走，什么是我真正想做的。很多外在的东西都很虚幻，反观内心才是我所需要的，我喜欢现在的自己，”她甜美的笑道。
“我来这里追求的就是梦想，我梦想去改变自己，梦想做许多事情，去发现世界。”欧阳晨曦沉吟着说，“我觉得踏出第一步很重要，在这里，我发现我有改变自己的能力，喜欢的话我要坚持，不喜欢的话我可以去改变，只要有坚持这种信念，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得到我。”“我总是会用未来的眼光去看我现在的生活，想问题，我希望等到十年、二十年以后，或者年过古稀之时，回首当年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的，自然地去划出一条路线，并且知道怎样实现它，这样我就会更加勇敢地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OCC老师：You are my sunshine！
天气不好时，教室里没有日光灯，欧阳晨曦就站在走廊上批改作业。学生们簇拥着她，“你看，这明明是个q，你为什么总是要写成9呢？”欧阳晨曦半是愠怒半是玩笑地问。学生们受了批评不会不悦，他们喜欢像大姐姐一样的欧阳晨曦，亲切地叫她“OCC老师”——OCC是欧阳晨曦的乳名。“OCC老师！”“OCC老师！”孩子的声音像银铃一般。欧阳晨曦的抽屉里藏着一大推学生送的礼物，几乎全是废弃的草稿纸叠成的各种形状的手工作品。孩子们用彩笔歪歪扭扭地写着“zhu OCC老shi生日快乐!”“OCC老师很漂亮！”“我爱OCC老师！”等充满爱意的话语，乐此不疲。
师生谈心
空闲时，欧阳晨曦教孩子们唱《You are my sunshine》。孩子们带欧阳晨曦上山采野果。栀子花清火祛热，可以入菜；覆盘子酸甜可口，味道远比桑葚好；金银花里的最后一滴蜜最甜、最香。夜晚，欧阳晨曦站在漏风的窗前吹笛子，夜风轻轻拂过，她的笛声并不很美，却在寂静的村子里传得很远。田地里蛙声一片，像是鼓点；萤火虫行踪诡秘，仿佛阿凡达的异境。欧阳晨曦肯定地说：“我有一种天人合一的感觉。”
雨中家访
夜半笛声
3个月的支教期已满，欧阳晨曦就要走了。孩子们噙着泪问道：”老师，你走了，谁来教我们英语呢？她摸着孩子的头：“会有新老师来教你们，老师会再回来看你们的。”孩子们拉着欧阳晨曦的衣角：“老师，你不会再回来了，以前那么多老师都走了，没有一个回来。”
临别前叮嘱学生努力学习
“老师，别走……”
东江小学门口立着一排阔叶杨树。离开的前一天下午，我们站在走廊上聊天，欧阳晨曦突然望着那排树说，“刚来的时候，这些树还很小，光秃秃的，方佛永远长不大，现在居然已经长得那么绿，那么高，快要冲天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