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响了,我赶紧跑下去开门。是那位送煤气的大叔。他每天满小镇地跑,为家家户户送煤气,已经有很多年的时间了,也就有了不少熟悉的客户。他见到我就热情地和我打招呼:“小姑娘放假回家啦?好久没见到你啦!”我也笑地答应着,给他开了门,跟在他后面上了楼。
我家住七楼,大叔扛着灌满气的煤气瓶,一步一步地往上走着。他还是像以前那样穿着一件墨绿的坎肩,沾了些白色灰尘的黑裤子,蹬一双绿色解放鞋。虽然是冬天,还可以闻到他身上的汗水的味道。他的步伐很稳健,有节奏地迈着楼梯,但上到七楼,还是有点微微地气喘。进我家前,他仔细地把鞋子在门口的地毯上蹭了蹭,才把煤气瓶扛到厨房,小心地从肩膀上卸下,为了不碰花客人家的地板和橱柜,还稍微提起瓶子再放到指定的位置。他低下头移瓶子的时候我才发现大叔原来也已经添了许多白发,半年不见,他的脸上笑起来竟堆满了皱纹。
扛煤气瓶子是体力活,付出时间和汗水,换来的只是微薄的报酬。其实在我居住的小城镇上,到处是这样的劳动人民。他们从事单调而艰苦的体力劳动,在建筑工地,在生产车间,在大街小巷,甚至郊野的农村,不分寒暑昼夜地工作着。这里的经济不发达,人们生活水平也不高,即使是“上班族”们,每天上班下班,月底拿一份薄薄的工资回家,口里愤愤不平却仍然心安理得地盘算着下个月的柴米油盐。像祖辈们那样结婚生子,经历过生老病死。生活,就像环绕小城的那一江碧水,波澜不惊,而源远流长。
你可以说这里的人很庸俗。满街是穿着俗艳的女人,拖着娇声娇气的小孩,围在马路上津津有味地看楼下两间小卖部的老板娘为了两包食盐在唇枪舌剑。又黑又湿的菜市场里,卖猪肉的男人赤着胳膊叼根小烟,肉颤颤的手挥着油晃晃的刀招呼过往的客人,而他的女人则在一边旁若无人地敞开衣服给孩子喂奶。
但是,看热闹的女人会弯下身子对孩子说,阿姨们赚钱不容易,所以你要学会珍惜,即使是一包食盐,也不能浪费。不过吵架可是不对的哦!小孩微笑地看着妈妈点点头。卖猪肉的男人一天下来辛苦赚得一些钱,妻子帮忙收拾着肉刀和竹笼,抱上孩子,坐在丈夫咯吱咯吱响的大板车上,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商量着给孩子的周岁添件新衣服。说着说着两人的脸上都露出笑容,孩子啊,你快快长大。
这里的人都是俗人,世俗的人。解决了温饱,盼望着富贵,读书不多,于是只能坚守着父辈勤劳致富的教诲,在这片清幽的山水间繁衍生息。虽然没有一掷千金的富商巨贾,没有闻名中外的古今名人,我还是要庸俗地说,我深爱这里的俗人们。其实社会中的每个人都是俗人,即使你腰缠万贯,哪怕你满腹经纶,只要没有达到不食人间烟火的脱俗境界,就仍然要为一日三餐而冥思苦想。就其追求的本质而言,此俗人与彼俗人又有何分别?但是这里的人们还教会了我勤勤恳恳地做事,踏踏实实地把生活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从这个小城里也慢慢地走出了很多像我一样的大学生,当我们掌握了更多的知识,有本钱去寻找更好的生活的时候,家乡人民质朴、勤劳、礼貌、平和的生活和处事态度仍然会深深影响我们。我想,这就是我们拥有的,而其他大城市孩子们所不具备的珍贵品质。
窗外盘钵声响起,落日的余辉染红了天际。俗人们一天的生活将要结束。俗人们美好的生活正在进行。